原标题：略说《司马迁所见书考》

《史记》虽为史籍，然其纵论千古，包罗万象，足可称上古文化之百科全书。史迁饱览群书，博物洽闻，通达古今，著《史记》时，参阅了大量档案、典籍。书中尽管他对取材有所交代，亦常有其写某人某事而提及一些图籍，以明其阅过这些文献，但与其巨著所涉内容相比，远不够后人欲究其所参阅之典籍之夥。倘能从《史记》中钩沉索引，将史迁所见、所读、所知之书，一一探寻出来，加以有序排列，既可知《史记》成书之本，亦可晓史迁时代，社会上都有哪些图籍在流传，从而可成《史记》一书之“艺文志”。

所谓“艺文志”或称“经籍志”，是正史中之一部分内容，它是修史者参考国家藏书目录，经过简编损益，将其入史，多为当时存世图籍，古典目录学称之为“史志目录”。《汉书》首开其先，有“艺文”一志，乃班固据向、歆父子所编国家藏书目录《别录》《七略》略加修改而成，著录图书始自上古，终于西汉末年。《史记》无此，实在遗憾。

然今人金德建者，奇思勇探，撰成《司马迁所见书考》（上海人民出版社1963年2月。下简称《书考》）一书，弥补了这个遗憾，其在《自序》中说：“《史记》中常常提到某家的某书有若干篇或者有若干章，把这些资料汇集起来，性质上犹如班固《汉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汉志》）……我在本书里所探讨的有些部分，无疑就是替《史记》补充了一篇《艺文志》。它的用处是既可以当做著录西汉时代图籍的史家的目录，又能够具体而微地体现着官私目录、书志解题之长，实际上这两方面的性质都兼而有之。”

接下来，金先生在《书考》第一论《司马迁所见书考叙论》中，指出《汉志》著录的部分书名和篇数与《史记》所载多有出入，提出“顶好能有一篇《汉志》以前的《艺文志》，用此来校勘《汉志》，使《汉志》的伪误有所订正。”那么如何编辑这样一本书呢？金先生接着说：“《史记》中常常看见‘余读某书’或‘某书世多有’一类的话，这是司马迁记载他当时所见过的书。但是把这些书名一一抄集之后，却看出司马迁已经把他所见各书完全记在《史记》中了；这些书名汇集起来，无异是一篇《史记》的《艺文志》。”金先生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很正确，他探幽发微，从《史记》中一一摘出史迁提过的图籍，并注明存、亡、残和出处，而名为《史记艺文志》，又做《汉志》与史迁所见书之《对照表》，并设“附记”一栏，将需说明者置内，眉目清晰，简明扼要，确能起到其所说之作用。为了进一步将史迁所见各种典籍从不同角度详加考论，金先生撰写了六十余篇相关论文，构成《书考》的全部内容。

金先生此项研究除其所云之意义外，还有帮我们知晓了史迁时代图籍种类之大致情况，进而可知时之政治氛围及学术盛衰状况，要知斯时官方已倡“独尊儒术”矣。《书考》成书于六十年前，所论从文本到文本，推测较多，可商之处多有。近几十年来，地不爱宝，出土了大量战国、秦汉文献，既可弥补史迁知见书之不足，亦可订补《书考》一书，期盼早有，以俟学者。（陈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