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获得了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这让国内一批出版商又开始蠢蠢欲动——该卖书了。去年诺奖得主莱辛的作品就是从书堆里翻出来，扫扫灰尘，换个包装，狠卖了一批存货。由于中国翻译的勤奋刻苦，我倒是曾经有幸读过克莱齐奥的一本小说集——漓江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少年心事》。

读这本小说集，你会发现原来这个克莱齐奥并不是横空出世的，他是靠着法国文学的传统生长起来的，具体说在这本小说中，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在他的那些文字后有一个巨大投影——那就是卢梭。无论是几乎贯穿这本小说所有人物行为方式的“漫游式生活”，还是其人物所追求的终极理想之境“孤独的自然”，都可以说是卢梭在18世纪启蒙主义盛行时给法国人留下的遗产。卢梭《忏悔录》中自由无忧，见山爱山，遇水恋水，仰头高歌，俯首低吟的主人公，被克莱齐奥搬到了20世纪的法国。当然，克莱齐奥在这部小说中是将时代背景淡化的，他提供的是一种童话式的水晶世界，即使是《转水车》中生活在灰暗贫穷中的主人公尤巴，也可以借助水车旋转的声音和牛推水车的喘息声进入一种梦幻的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克莱齐奥是慈悲的。

细细赏读，你会发现克莱齐奥提供给我们的更多的是一种心境，是一种对自然的渴求，是对一种孤独地漫游自然之境的迷恋，并且拥有一种洒脱的表象。小说集里的首篇小说《梦多》可以说是全书的灵魂之作。梦多就是一个卢梭式的漫游者形象——他放任不羁，风餐露宿。他是一个误入都市文明的自然精灵的化身。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神秘地出现在城市里，四处闲逛，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海滩上，双手抱膝，看太阳升起”。他经常询问别人“你想不想收养我？”但又不愿被人收养，因为他怎么也过不惯被别人束缚的日子

最后，梦多还是被警察抓住，送进儿童救济院，可他不愿意受束缚，烧了护士的床单逃走了，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梦多消失后，作者这样写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岁月荏苒流逝。没有梦多，日子显得那么长，又去得那么迅速。我们城里许多人都在期待着某个人出现，却都不敢说出他的名字。我们常常莫名其妙地在街头、门前的茫茫人海中寻找他的身影……后来，我们都淡忘了。”说到底，梦多就是我们那个若隐若现的渴望挣脱束缚向往自由的孤独的心。有了这篇提纲挈领的《梦多》，作者便一发不可收。《露拉比》中主人公从围着铁丝网的学校中解脱出来，独自在海边冒险地过了几夜。《仙居住的高山》里，主人公在旅程中尽情享受那种攀登的快乐，成为一个自然人。《从未见过大海的人》中，丹尼尔热切梦想着大海的自由与辽阔，抛弃学业与家庭，成为一个流浪者。如此看来，克莱齐奥追求的境界倒是与我国魏晋时期的放浪山水的名士有些类似。

补充一点，在阅读的时候，你会发现“海”这个意象在克莱齐奥的小说中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也可能因为作者生活的城市就是依海而建。所以，他对海有着格外深厚的情感。那淡然静谧的海的景致，为小说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