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门医派的重要发源地之一,苏州雷允上曹沧州堂的一间厢房里,时光仿佛放缓了脚步。阳光透过格窗洒落,映得旧木案泛起温润的光泽,空气中浮动的药尘似在光束里缓缓起舞。这里是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中医传统制剂方法(雷允上泛丸制作技艺)”的传承工作室,非遗传承人钟建康和徒弟胡叶珍正全神贯注,为一料传统水泛丸“画龙点睛”——让每一粒丸药在药匾里滚圆成形,亦让数百年的药香与匠心,在静默中代代相传。

第四届中药传统名堂职业技能竞赛组委会供图
只见胡叶珍手里紧握着竹匾,手腕轻灵摇动,在无数次的旋转中,案上的药粉与清水便仿佛被施了魔法,水粉交融,层层附着,药粉凝聚成细小均匀的颗粒。“这就是‘起模’,模子起好后,接下来便是最为核心的‘泛制’阶段了,按照‘水-粉-水-粉’,如此循环往复。”胡叶珍说道:“我的师傅经常对我说,制作一料丸药,是一场水滴石穿的修行,每一粒丸药,都有它治病救人的使命。”
当被问起为何与泛丸这门手艺结下不解之缘时,胡叶珍微笑着说:“要说结缘,还得从我舅舅说起。我小时候,住在苏州乡下,水网密布,道路不通。生病看医最是艰难。但是我的舅舅,不管谁家孩子暑热腹泻,谁家大人干活闪了腰,他总有办法,跑到田埂上、河岸边转一圈,随手拔几株草回来,捣一捣,敷一敷,或者熬碗水喝下去,往往就真见效了。那时我看得最多的,就是他俯身在草丛里寻找草药的背影。那些花花草草,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在他手里,却是救人的宝贝。我心里那份对草木最原始的信任感,估计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如果说我的舅舅是我走上学习中药这条道路的引路人,那么,我的师傅就是我职业生涯里的一盏明灯,他不仅孜孜不倦地教我泛丸技艺,更教会我许多做人的道理。”说到这里,胡叶珍露出纯朴的笑容,“师傅一直说,做丸药,一定要沉得下心来,耐得住寂寞,不断打磨,精益求精。水丸体积小、易溶散,其制作工艺对其质量有着重要的影响。”胡叶珍微微停顿了一下,“我从2021年跟随师傅学艺,至今已有四个年头了。水泛丸的学习,非常艰苦,我把它比作“过三关”,每一关都是对身心的极致锤炼。”
第一关,是“筋骨关”。入门之初,并非直接接触药材,而是经历长达数月的空匾练习。需要手持沉重的竹匾,仅凭手腕力量,反复地进行枯燥的“推、拉、揉、摔”基本动作训练。刚开始,手握匾的地方起泡破皮都是常有的事,吃饭时连筷子都握不住,肩膀酸胀到无法入睡。最初的阶段,磨去的是身体的娇气,打下的是最基础的“手劲”与“匾感”。
第二关,是“手感关”。当允许使用药粉练习后,真正的挑战才开始。水的多寡、撒粉的时机、手腕的力道,需要达到微妙的平衡。水多一分,则粘连成块,一匾药全废了;力重一点,则雏丸撞散,瞬间打回原形。记得自己曾连续多次无法成功起模,看着珍贵的药粉一次次变成废料,挫败感和心疼交织,几乎想要放弃。正是在这反复的失败中,双手好像逐渐听懂了药材的语言,通过药丸在匾中滚动的声音、碰撞的手感,来判断成败,从而磨炼出精准的“手感”。
第三关,也是最难的一关,是“心性关”。技术的纯熟并非终点。水泛丸要求泛制者在数小时甚至更长的泛制过程中,保持心静如水,手上节奏不能有丝毫紊乱。心一浮,气就躁,手上的力道和节奏马上会变,丸子就会出现毛刺、大小不均。师傅曾告诫我:“修丸先修心,你的心是什么样子,你做出的丸子就是什么样子。”这个过程,磨掉了胡叶珍身上最后的浮躁,使他淬炼成一个能沉潜于方寸竹匾之间的人。
当一门技艺的学成,总要有它的用武之地。对于胡叶珍来说,这方寸竹匾间的修行,最终要落在为患者解除病痛之上。办公室的同事,身边的家人、朋友,有需要的就为他们做上一副。她说:“一料丸药,离不开道地药材,也离不开一颗专注的匠心,我们这一代人有责任把它传承好、推广好,这门手艺就会一直焕发新生。”与此同时,她还积极参加雷允上举办的各种非遗宣传展示活动,通过进校园,进社区,让更多人了解中药传统制作技艺,感受中医药的文化魅力。
回望那段艰苦的时光,胡叶珍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迟疑与懊悔。“因为热爱,所以坚持”,简单八字,道尽了她对中医药技艺的赤诚。这份热爱,是她在枯燥打磨中坚守的底气,也是她在传承路上前行的动力。谈及未来,胡叶珍心中早已笃定:深耕中药传统技能,在实操历练中精进技艺,将祖国中医药传统技艺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守正创新,做新一代的“守艺人”!(陆菁)





关于中工网 | 版权声明 |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10-84151598 | 网络敲诈和有偿删帖举报电话:010-84151598
Copyright © 2008-2025 by www.workercn.cn. all rights reserv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