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老街
我记事起,村里要采买或卖东西的都是去老街。那时的老街是我心目中的天堂,繁华热闹,吃穿住用行,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
老街不大,街面宽约两米,一横两竖,像个不带钩的“冂”字形。从我们村往南,走过弯弯曲曲的田间小径,越过一条机耕路,有一条大水塘,穿过塘埂进入老街所在的村子,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
村里,农舍,篱笆墙,菜园,鸡鸣狗吠。一样的农家小院,一样的建筑格局。顺着长长的筒子街,从西边一直到村东头,绕过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向南,一条泥石路直通老街。
老街的建筑与村舍有一些不同,墙面可谓“鱼目混杂”,有小青砖砌筑,有土坯砌筑,有墙脚用石头垒成。但屋面都是一式的青灰色小瓦。街路面用大大小小的青石板铺就。
站在北街口,向南,一条街,长200多米;向西,一条街,长300多米。但走进去,长长的巷道,悠长曲折,1000米还走不到头,不过,那不能算街,是连街的住户。这些住户里有一个老街最高最大的店——大合作社,专卖各色棉布和脸盆水瓶之类日用品。
往南,有一个南街口,东为进口,西是铺面,约300多米。街南、北、西三面一层又一层扩展开去,围成方圆两公里的村落。如果从横切平面看,老街的位置像一把扇面的轴心。
街区大大小小住了百来户人家,用于生意的铺面只有十几家。这十几家,有烟、酒、百货、典当行、餐饮、澡堂、铁匠铺、裁缝店……基本保障了当时的生产生活所需。如何区别住家和铺面呢?很容易,住家的大门不管大小,都是两扇门对开的。铺面则是用木板拼接,有四开的、六开的,最多是八开的。
老街自然而成的规定,双日逢集。单日街上特别冷清,铺子门板不管是四开,还是六开八开,最多只拆开两块拼板。逢集日,所有铺子门板全部拆开。买的、卖的,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喧嚣热闹。也有不买不卖,只来回转一转的。见到老乡邻、老面孔,打个招呼,拉拉呱。熟悉的乡音,透着一份亲切的味道。平时,街上的人稀稀落落,但比起乡下,还是有人气得多。
周边村民也把自己种的米、黄豆、绿豆、花生,家里养的鸡鸭鹅,以及积攒的鸡鸭鹅蛋拿到街上卖,换一些盐、酱油、煤油、针头线脑之类的日用品。因为是自家产的,价钱也不贵,全没有那种讨讨争争的说法。偶尔弄个半红脸,也一定是双方推来推去的推让。
来买农产品的大都是没有地的公家人,像供销社、医院、粮站这些国营集体单位,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熟了以后,有的甚至成为固定的主户。
因为物品多,买的人相对少,常常有卖不出去的,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家。有时,碰到“收货”的贩子,就像偶尔得了一颗糖一样幸运了。老街人叫收货的为“贩子”,收米的叫“米贩子”,收鸡的叫“鸡贩子”。“贩子”从老街便宜买去,再去十里以外的大集市卖,也是小本生意。来了哪种“贩子”,哪样农产品必成紧俏品。收的时候也看“货色”。好在,老街上的人心眼实诚,拿到街上卖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好的都留着自己家里吃。即使是这样,因为街小,那些“贩子”一个月只定期来一趟两趟。
老街,浸着岁月的尘埃,伴着时光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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