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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0年12月06日 星期一

童年里的冬日美食

张燕峰
《工人日报》(2020年12月06日 03版)

我的童年是在北方的乡下度过的。我对寒冬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凛冽如刀的西北风,不是轻盈如蝶的雪花,不是雪地里跳跃着觅食的各种鸟雀,而是冬日里的美食。那些美食的滋味穿越了几十年岁月,仍执着地萦绕在我的唇齿间。

冬日,天黑得特别早。吃过晚饭后,家家户户早已关门闭窗,一家人守着一灯如豆,闲话家常。窗外,寒风呼啸,用力摇晃着大树。家里,暖意融融,炉火烧得正旺,映红了一家人的脸膛。爹娘会拿几个土豆,煨在炉灰里。爹爹在烧酒的作用下,放下了家长威严,亲切地给小孩子讲一些上辈人传下来的古老故事。娘坐在炕头的一角,缝制过年的棉衣。

不一会儿,土豆熟了。爹用炉钩子把土豆从热灰里扒拉出来,稍微晾一下,掰开来,白花花的土豆冒着缕缕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趁热吃下去,土豆又面又沙,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甘甜,慢慢地滑进肚子里,胃里也暖暖的,舒服极了。吃完土豆,全家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爆发出快活的笑声。原来,全家人的鼻尖上和脸颊上都蹭上了黑。洗完之后,便灭了灯,一家人沉沉进入梦乡。

有时候,爹娘会抓两三把黄豆,放在烧红的炉盖上。在高温的炙烤下,黄豆很快扭动着身子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性急的孩子会忍不住用手去抓黄豆,没想到却烫了手,疼得龇牙咧嘴。但娘有办法,把炉钩子塞到孩子手里,教给他怎样烤黄豆。一会儿,传来“啪啪啪”的爆裂声。黄豆熟了,再用炉钩子扒拉到小碟子里。一粒一粒黄豆丢进嘴里,顿时一股清香之气在嘴里弥漫。孩子们吃得喜气洋洋,爹娘也看得欢欢喜喜,眉眼间流动慈爱的波光。

到了滴水成冰的日子。吃过晚饭后,孩子们悄悄拿几根胡萝卜,洗净,放到院子里的矮墙上。第二天,胡萝卜冻得像石头一样。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地塞到书包里带到学校。课间的时候,拿出来啃一小口。胡萝卜带着冰碴儿,甜甜的,凉凉的,特别好吃。小伙伴们看着眼馋,小脑瓜都凑了过来,让他们也啃一口。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胡萝卜就啃光了。第二天,又会有其他的伙伴带着冻好的胡萝卜来与大家分享。

虽然那时物质还不够丰富,但我们从不缺乏“美食”,它们给贫寒的岁月增添了无限的欢乐和情趣,让漫长寂寥的冬日充满了温情和爱。

虽然跨越了几十年的风霜雨雪,至今想起来,仍觉得那样香甜美味。因为有亲情的味道,有纯真年代里纯真情谊的味道,这些就是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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