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铁路上，看到女的很可能就是信号工。的确，铁路上大部分岗位都需要身强力壮的男工来干，唯有信号配线、电路接续之类的精细活儿，让女工们有了一小块用武之地。

“五一”前夕，中铁武汉电气化局集团信号女子突击队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工人先锋号”。好消息传来，正在湖南娄底项目部紧张施工的突击队员们一阵欢腾。

信号工主要就是跟五颜六色的电线打交道，要把它们分门别类地焊接、穿插，确保信号传输准确。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经由信号女子突击队里一群心灵手巧的女工，干出了彩。

近日，本报记者走进这个铁路一线班组，走进了这群女工乐在其中的多彩世界。

细致到极致

走进信号楼，你会为她们一点点精巧的心思而赞叹。

绑把的时候所有扎带间隔及方向保持一致，拐弯时走有利的“地形”给下一把线预留最佳位置，分线均匀，焊线余量绝不长长短短……细致，在这里做到了极致。

为了使焊接线头不伤线、不碰邻线，她们把弯头烙铁敲扁；为拆除线柜门边不易着力的线头，把起子改造成弯的；用铁丝绕个开口“8”字，挂在配线柜上，解决了工作时烙铁没处放的问题……创新，在这里有了生动的诠释。

“每一次有了解决施工问题的小革新，我们就像小时候好不容易吃到一粒高级奶糖一样甜蜜，就像考试中费尽心思解出一道难题般的兴奋。”队长王艳鸽说。

在铁轨旁，你会为她们把方向盒做成了“艺术品”而惊叹。

方向盒里的线头通常会预留出一截，以便维修时用。这部分电线怎么放置更美观？来自湖北的阮素琴想了个好主意——她的家乡盛产一种细竹子，用这种竹筒来绕线，一圈一圈绕成小松树的模样，规整又漂亮。

60分合格的工作，她们不仅要拿到满分，还在用心赢得附加分。这不仅给她们带来踏踏实实的成就感，更有了一份因创造力得以激发而滋生的愉悦感。

春去冬来，南征北战。26年来，前后6任队长带领着队员们先后参与了京九线、京沪线等30多条重大干线信号工程施工。

去年7月，兰渝线施工进入最关键时期，信号女子突击队奔赴施工现场。信号楼里，200多摄氏度的烙铁成了“烫手的山芋”，女工们手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多了也就不觉得痛了，姐妹们开玩笑说这是我们独有的印章！”王艳鸽说。

在野外作业，对女工们来说最麻烦的就是“方便”问题。除了尽量少吃东西少喝水，她们只能在山坳里、大树后、杂草丛中找寻隐蔽的地方来解决。每每这个时候，她们围成一圈，轮流上。“这叫互相掩护！”阮素琴打趣道。

别人眼中的艰苦和尴尬，她们在嘻嘻哈哈中化解了。

“干我们这行的女人，就得适应力强。”王艳鸽说。

妈妈的绝招

走进宿舍，你会为她们桌上床头的各种手工艺品所惊叹。

一截截废弃的电线，做成了五颜六色的小花篮、自行车、向日葵，还有同心圆。

“漂亮吧？”90后卢阳一脸骄傲地指着自己床边挂着的同心圆说，“这象征着我们突击队团结一心！”

最小的20岁，最大的45岁，27个长期生活在一起的队员之间，滋长出姐妹般的情谊。

1996年出生的袁晨曦是突击队里最小的。跟比自己大几岁甚至10多岁的姐姐们一起工作和生活，她感受到的不是代沟，而是向上生长的力量——

看到姐姐们专注工作，她也更加认真起来；看到姐姐们勤快地打扫屋子，原来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也跟着勤快起来；看到姐姐们跟孩子视频聊天时那份浓浓的关爱，让她意识到也该多给远方的父母打打电话。

铁路建设任务繁重，一年到头，突击队员们从一个工地转战另一个工地，从一座城市奔赴另一座城市，基本只有过年才会回趟家，住上半个月，继续出发。

对于已经成家尤其是有孩子的人来说，无法陪伴孩子成长是最深的愧疚。

向华的儿子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妈妈的床上去睡，他说：“床上有妈妈的味道。”

唐桂华在女儿未满一岁时就离家返回了突击队。年底回家，2岁的女儿盯着这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人，怯怯地叫了声“阿姨”。

“有奉献就有亏欠。”快人快语的老一代突击队员杜冬梅颇有感触地说。

郭敏的孩子今年3岁，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她业余时间经常看如何教育孩子的书，最近枕边放的是《怎样当个好妈妈》。

“从书中吸取经验，可以实现远程带娃。”郭敏有点“得意”地告诉记者。

老人带孩子总是有求必应，他们为了让孩子不哭，老给他吃糖，可吃糖太多伤牙齿。郭敏从书上学到的方法是，可以带孩子去看邻居小朋友的蛀牙，告诉她这是多吃糖造成的，这样的现身说法比简单的说教更有效。

“我把这个好方法告诉了孩子的奶奶，果然有效！”谈到这个从书上学来的“绝招”，刚才还红了眼圈的郭敏笑了。

未来的方向

“在这样一个上进又温暖的队伍里，虽然辛苦，但我们干得很带劲。”袁晨曦说。小小年纪的她干起活来可不含糊，最擅长的就是把上百根电线组成的线圈理得一丝不乱。

起初，袁晨曦选择铁路行业是觉得可以四处看看。后来，她随突击队去过好几个城市，但天天忙着干活，很少有空闲去景点走走。

“未必要去最繁华最有名的地方，哪怕是在项目部附近走一走，也能感受到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增长见识。”她的眼神透出有别于同龄人的淡定。

对于20岁的袁晨曦来说，未来是块调色板，有着无限可能。对于已经结婚生子的突击队员们来说，则必须面对更多现实的问题。

因为表现突出而转为正式工的队长王艳鸽格外珍惜这个岗位。“我来自农村，有份这么好的工作，还得到了这么多荣誉，虽然常年在外顾不了家，但我会继续努力干下去。”

想起远方的一双儿女，王艳鸽的泪水总有些抑制不住。好在丈夫在老家工作，孩子们至少还有爸爸的陪伴。

在突击队，不少队员的丈夫也是铁路人。阮素琴就和丈夫在同一个项目部，他们的3个孩子都在老家。“爷爷奶奶已经70岁了，万一哪天病了，我可能就得回家了。”一向开朗的她幽幽地说。

2015年，阮素琴被评为集团十大工匠，获2万元奖金。像她这样优秀的工人，也心存一份对未来的焦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常年走南闯北的突击队或许更适合没有牵绊的年轻人。

未来向何处走，需要企业在制度设计上多做一些考虑，需要每个人根据各自实际状况来衡量，也需要她们自己去用心规划。

事实上，20多年来，一批又一批施工能手、管理人才从信号女子突击队走出——高级技师5名、技师18人、高级工100余人。其中，有一些老突击队员因为具有某些特长而被安排到了工程部之类的专业科室或工会等行政部门，安定下来。

去年大专毕业加入突击队的王婷，看着像个小不点儿，可做事特别认真，而且善于思考，正在朝着技术员的方向努力。“我个子小，不能拼体力，只能靠脑子了。”她笑言。

快乐是一种能力。她们的心里盛开着花，所以总能乐在其中。

·采访手记·

做出“花”来

女职工在铁路行业原本是“边角料”，而信号女子突击队，把一个不起眼的岗位做出“花”来了。

这个突击队的前身是原中铁电气化局二公司信号女子预配班，是为了解决女职工长年奔波工地无法照顾家庭的后顾之忧而设立的安置性班组。起初，她们的任务就是在后勤基地进行线盘预配。

不过，“照顾”性质的岗位一旦遇到减员增效，往往是最有危机感的。随着企业走向市场的不断深入，1987年开始实行减员增效、竞争上岗，一时间，预配班的成员们都紧张起来。

要想不下岗，就得有真本事。时任班长王昭容制订了详细的培训方案，要求组员精一、会二、学三。大家日复一日地苦练配线、绑扎、焊接技术，个个练就了一身绝活。

随着电气化建设步伐加快，她们阵地前移、战场扩大。1990年底，公司正式给预配班授予“信号女子突击队”的光荣称号。

走南闯北到各项目部现场配线，她们凭借女性独有的细致打造出一个个样板工程。用心工作，不仅可以赢得肯定收获荣誉，更能心生愉悦活得舒展。（蒋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