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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6年02月22日 星期一

铜都之魂

杜 京
《工人日报》(2016年02月22日 06版)

发源于唐古拉山脉格拉丹冬雪山北麓的金沙江,一路欢歌奔腾,经青海、西藏,流经巴塘县麦曲河口西南方向小河金沙江口进云南。嫣然一笑,留下百媚千娇,万种风情;忽而在丽江折向东流,俗称长江上游,梳妆打扮,翩然出镜……

如果说,金沙江孕育滋养了绚丽斑斓的两岸土地,那么,位于云南省东北部、昆明最北端150公里处的小城东川,便是镶嵌在这片彩色土地上一颗夺目耀眼的宝石。

东川,历史悠久,文化多元。远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在上古时期,东川就出现了“马踏露铜”的奇异现象:坚硬的马掌常常可以踏破地表,露出浅埋地下的铜脉。西汉时,东川就已经是铜的重要产地,铜矿进入鼎盛时期,东川铜成了京师铸制钱币的主要原料。清朝的10个铜板中就有7个是用东川铜铸成。北京故宫的龟鹤、贵州黔灵的黄钟、武当山的铜殿、昆明鸣凤山的金殿,都是用东川铜铸造,以至于乾隆皇帝为东川铜矿的龙神庙御题了“灵裕九圜”匾,对东川铜业予以褒奖,“天南铜都”以此得名。

当东川铜第一次公之于天下时,着实让世界吃了一惊:东川是全世界有史料记载以来最早出产白铜的地区。公元4世纪之前,东川的先民就掌握了铜镍合金的冶炼技术,制作出精美的器具,时称“白铜”。后来东川的白铜翻越千山万水,辗转传入波斯,又从波斯传入欧洲。东川铜铸造出了古滇王国青铜时代,浇铸出一个多元民族国家立体的文化和历史。

伫立在东川铜文化陈列馆,我面前一件件展品、一张张照片仿佛诉说着东川因铜而兴、因铜立市的传奇故事。眼前用金属与烈火冶炼出了一个铜的世界、一个铜的天地。

在东川,我听到无数人讲述这座铜都曾经的光荣历史和卓著功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就把东川铜矿列为“一五”期间全国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来自全国各地的建设者们响应国家“全国支援东川”的号召,从四面八方来到大西南的乌蒙山深处,在这座海拔3000多米的大山里,聚集了来自全国的1520名技术骨干、2000多名工人和60多位外国专家。他们用青春和热血为共和国的历史奉献了青春,用智慧和心血书写了天南铜都的绚丽篇章。

“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东川铜都在辉煌了半个世纪之后,最终因资源枯竭,于上世纪90年代末撤市建区。东川矿务局关闭破产,成千上万名职工自谋生路,数万名居民生活极为困难。一些在外地工作的东川人回家过年,目睹铜都的衰败惨景,不禁黯然神伤。

岁月如梭,光阴荏苒。金沙江畔,远古的“云南铜都”在沧桑岁月中淡去昔日的光彩,经历了浴火重生,东川旧貌换新颜。

今天,当我乘车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行驶,穿过峰峦叠嶂、沟壑纵横的峡谷和大山进入东川,一路上,我看到金沙江边大峡谷中令人惊心动魄的扇形泥石流冲击带,看到色彩斑斓的红土地和起伏连绵的山峦,我在想,在这块古老、看似蛮荒的土地上,蕴藏着的不仅仅是金子般的铜矿,更有着这座小城坚韧的性格和不朽的铜魂。

说到泥石流,不能不让人想到世界排名第二大的东川泥石流,这里是中国及世界典型的暴雨型泥石流区。每年雨季,从源头到金沙江河道两岸,密布着100多条泥石流沟壑,一旦爆发“座座山头走蛟龙,处处沟谷吹喇叭”。泥石流以每秒钟1000多立方米的流量,势如千军万马厮杀奔腾。期间大大小小的石块相互碰撞,巨响惊心,碰撞出火花,如流动着一江萤火,一泻千里。天地惊魂,鬼神哭泣。

而今,当我来到享有“世界泥石流博物馆”之美誉的东川,站在泥石流赛车场,只见聪明的东川人巧妙地用这弯曲漫长、崎岖不平的乱石荒滩,经过多年的治理,利用东川泥石流独特的河谷、沼泽、山地、热带雨林等地貌,开创出了一条被誉为具有唯一性和天然性,且永不重复的赛车道。这里云集着各式各样的赛车和摩托车。跃跃欲试的选手们,赛道上风驰电掣,水花四溅,赛场上的惊险刺激,紧紧抓住了我的心,在场的观众也无不为之赞许惊叹。

面对“突然一夜泥流来,大地一片白茫茫”的东川泥石流,它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观看赛车的惊险刺激和休闲轻松,更多的是让游人面对生态灾难,身临其境,感受一次真正的“现场直播”,去震撼,去思考,去面向未来。

怀着深深的敬重之情,我走进泥石流冲刷后留下的一片白茫茫的荒滩,低头捡起一粒石子,放在手中抚摸,仿佛在抚摸大地母亲的伤口。

此时此刻,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东川人背负着崇高而光荣的使命,以平凡坚韧铸就了铿锵不凡的铜都史诗。今天,不朽的铜都之魂依然成为东川人前进的精神动力和辉煌的历史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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