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
(外一首)
洪佑良
《工人日报》(2015年12月28日 06版)
巨大的困意
如同眼前这幢高楼的影子
直压过来 沉重。阴暗。
在即将竣工的大厅一角
农民工枕着沙包眯着眼睛
开始了他最奢侈的小憩
尚未拆除的脚手架
杂乱散落的泥刀工具
随意堆放的零砖剩瓦
和他灰一块白一块粗粝的青春
选择在忙与闲的隼口
农民工安然地酣睡
他实在太累了
从地下三十米的基坑
到地上六十米的顶层
他用沙泥浆用钢筋用红砖
搅拌。灌注。衬砌
将空闲挤了又挤
将日子压了又压
直到白昼黑夜严丝合缝
一寸一寸攀援而上
此刻,农民工睡着了
外面的噪音已经远去
风一阵阵地拂过
将故乡的草木馨香
送到这个缺少禾麦的地方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梦见自己拿到了
包工头拖欠了半年的工钱
打桩机
呯!呯!呯
打桩机在施工
震得小街地皮打颤
忽然停了,遇到硬层
工程师取样化验
原来是清代的状元街
呯!呯!呯
打桩机在施工
震得小区墙灰脱落
忽然停了,遇到硬层
工程师取样化验
原来是宋朝的大官窑
呯!呯!呯
打桩机在施工
震得小城人心发抖
忽然停了,遇到硬层
工程师取样化验
原来是战国时期的青铜器
呯!呯!呯
打桩机在施工
它的声音越来越软
它的声音越来越轻
原来它肆无忌惮的掘进
早已把小城的文化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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