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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4年11月03日 星期一

【陋室观复】知识的困惑

欧阳
《工人日报》(2014年11月03日 06版)

毛姆笔下有一个人物,好像是叫万事通先生,除了他最有发言权的珍珠行当外,戏剧、绘画和政治甚至经济,比如拍卖、筹资什么的,全都精通,简单的一瞥更是能洞悉人情世故——一瞥珍珠瞬间就读懂寂寞美人,真正的无所不知。俺没有毛姆那样的学问,不敢讨厌他,反而是非常佩服这样的家伙,脑袋热的时候还以之做过榜样。

那时候年轻,时有自负,有段时间还执著地乱学了一气,结果是出书的速度实在是远远快过看书的牛车,于是转而念想什么时候能遇到这样的导师,写一段人生指南给俺留念,结果现在也没有如愿。就这么一直在路上走着,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随影同行的是知识原子裂变般的膨胀,“万事通”只好成了追忆。

这没什么遗憾的,试想连那些专业的大成精英们也不过是地缝里的爬虫一样,背负着沉重的职业缺陷,就像威廉·巴雷特所说的:现在“大夫和工程师容易用他们的专业眼光观察事物,因而对他们专业领域以外的东西通常便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无知。观察越是专业化……对焦点四周的所有事物也越发近乎全然无知。”

作为哲学家,巴雷特这么说应该是有些道理的,问题是别人未必这样看自己。别的不说,现在的经济学家就没有这样的自我认同,尽管他们看起来更像是算命先生,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所不知,像是上帝的使者,探得了人生的福祉。特别是有专家光环的话语者,尽管高深的理论不是太好懂,比如研究植物转基因的谈论人的问题,虽然有点像兽医给人治病,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医生”,而一些讲故事的人仍然坚称自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云里雾里的更容易使我这样想找人生格言的家伙迷路。

到今天,我是否已经迷路俨然成了一个问题,看到网络上那些端着鸡汤盲目漫游的人们,不禁怀念起培根来,虽然我一直认为“知识就是力量”是一句废话。想想培根老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多人类智慧的知识发现早就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事实明摆在那里,完全没必要进行此类近乎废话的强调。

细论起来,就如一些科学家指出的那样,培根几乎从来没有设计过什么东西,也没听说过他进行过什么实验,这也是有些人轻蔑地认为他不懂科学的原因。而在另一面,培根似乎也不是一个思虑深邃、举着昏暗的蜡烛在旧矿坑里对着看不清楚的精神影像胡思乱想的人,他仅仅是主张用一种新方法(《新工具》)来整理和解释事实,“对科学、艺术和人类所有的知识进行全面重建。”这么看来也不太像一个深刻的哲学家。

然而,当我们换一个角度来审视的时候,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很多人可能完全意识不到,科学的进步离不开整个文化的支撑,人的创造性不是教条驯化出来的,而是思想解放的产物,更宽泛地讲,是文化之功。培根是文化大师,是他所处时代最伟大的公共知识分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召集部队的号手”。

今天细分的学科和工艺迫使人们不得不蹲在狭窄的深井中,走在各种各样庞杂和细密的学科小道上,心有旁骛恐怕就没工夫成专家了,目不斜视经年,终于成为权威的时候,专业视域之外却成了井底之蛙,虽然这之中的很多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无知,依旧侃侃而谈。这样的权利归功于人们对知识的崇敬,这让人有些担忧,人们基本上无法对之进行问询,诘难更是无从谈起,就像不着调的反对转基因的队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问的专业化和高精尖彻底地击退了想成为“万事通”的妄想,现在要寻获“公共知识分子”近乎无望,这让俺更怀念培根老哥哥,更糟糕的是,如果一个什么都知道一点的人,看起来有些像浅尝辄止的侃爷,在当下的思想、科学领域甚或是老百姓中间都是不太容易得到信任的,人们宁愿相信一个“药到病除”的草药大师,也不会听信一个什么都能扯上几句的家伙,因为什么都懂实际上可能意味着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比如全科医生,以发达国家的经验,对初次发病患者的综合判断可能更靠谱,但人们还是更相信那些盲区很大的专家。

显然,不仅文化上公共知识分子失去了认同,知识爆炸也阻断全才的道路,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知识”带来的困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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