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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4年09月29日 星期一

【陋室观复】静品喧哗

□ 欧 阳
《工人日报》(2014年09月29日 06版)

早先听北京的票友说,是不是行家看相互之间的交流谈话就一目了然。据说专业人士在台下幕后的交流活动中,击掌、喝彩之余的大多数时间从不高声喧哗,即便无“角儿”表演的时候,私下沟通也是听者竖耳,言者细声,口耳之间尽可能地保留最小缝隙。这在心底有私的人看来就像是有背着自己的阴谋诡计,其实并不是那样,票友说是文化的修养,大家已经习惯了不影响另外的人——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赏者。

具体的场景到底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年来阴差阳错地一直没有机会窥视专业票友聚会,等到再想起来才发现身边的票友也走散了。不过票友的叙事却顽强地留驻了下来,一些时候听到人们传说出洋的国人高声喧哗让洋人皱眉的时候,我还会想起票友,觉得不管怎么样,谁会像演讲那样传达耳语呢?再加上专学有术的学者认为,国人一向羞于直接表达,以此推而论之,按理也不会旁若无人的泄露私人谈话的秘密。

想象先不谈了,老实说具体情形如何确实没有细究过。前日一个人去路边小餐馆吃饭,闲来无事,呆坐着就不免东张西望,看见墙上电视里有戏服晃动就想起了“喧闹的耳语”,这可好,耳朵立即就跟着混乱起来。

环视餐厅,可能因为不是饭点,就餐的人并不多,右边两三米开外有两桌,一桌4人,5人的另一桌紧挨着,左边有4人分两桌,相互之间还隔着有两三米,距我至少有5米,再往前面看,更远处还有三四个人分散落座。据观察,加上背对我的人,至少应该有一半以上的人是听者,想不到就这么几张嘴竟然会发出如此嘈杂的混响。孤独的我既然没有人可以倾诉,想到私人谈话之声那么洪亮,干脆试着做个倾听者偷听一回也许不错。

我右侧身,看着最近的几人高声的样子竖起了耳朵。只见5人组翘着半挽裤腿脚的斯文男士瞬间仰头大笑起来,伴随着他嘴里飞出的东西转向4人桌,背对的戴眼镜男士也在张合大嘴,尽管口中的食物已经变成了没样的、有点恶心的黏糊混合物,但眼镜儿似乎并不急着下咽,面对眼镜儿的美女半低着头,忽地脸上好像接着了斯文男士的飞出之物,抬起头来看见眼镜儿开合的大嘴,估计就没往远处想,一抹脸拿起酒杯,4人碰杯一饮而尽。看到酒杯聚会都溢出了液体,我奇怪怎么没有听到玻璃清脆的碰撞声音。何止碰杯声,其实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我猜想两组人之间可能也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除非他们也像我一样想尝试一次偷听,大家要真那样可能就安静了。

想到自己也算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认真偷听的结果居然只是无数只苍蝇的嗡嗡交响,突然之间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忍住了失望烦乱的情绪,叫过服务员希望能劝诫滋扰俺的喧哗,结果她告知说不妥,看眼神似乎觉得我不该自私地干涉别人的畅谈,这使我有些义愤,转而迁怒上菜的时间过长:我感觉确实等了很长的时间。然而我是个有修养的人,不能空口乱说,拿出手机准备证明抱怨有据,却发现有电话进入。赶紧接通,除了嗡嗡之声,完全听不清电话中要表达的意思。

出餐厅才知道来电已经是第三次,我只好道歉解释。朋友宽仁并不介意,说完正事接着说这才叫自由,如果我愿意,一个人也可以在里面高声吟诗唱歌,“西方有这种自由吗?没有。”末了朋友说。

也不知道朋友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样想,总之照这种说法一定不太妥当,那样非冲突起来不可,就像广场上的大妈们那样,要是谈兴浓厚的就餐人士认为是我无理干涉他们的自由,谁知道会不会出乱子。或者可以寄望立法解决这些琐碎的冲突,问题是这等事情也要颁布法律来干预,就真不清楚道德是不是还有寄身之所了。

忽然间我感怀起票友说的他们的圈子,这是个小圈子呢?还是可以是个大圈子?毕竟票友的团体都是熟悉的人,就像是亲人、朋友相聚,陌生人之间大家还会那么互让、尊重吗?也许会,因为有学问的人都说华夏是文明礼仪之邦,大约是人们不小心把有些东西随意扔掉了,也许明天能够找回来,也许不能。

我啊,就别去“吟诗唱歌”添乱了,权当是静静地品味一下无序的喧哗,至于“自由”,我知道那是一个需要努力才能拿到的特别礼物,但她不是给我一个人的,也不是给谁的,而是给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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