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有关读书的论述盈筐累箧,其中最冠冕堂皇的莫过于宋朝某皇帝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类的昏话了。读什么书，为什么读？从数年前的《红顶商人》到今天的《大清相国》，有几人是想汲取乾坤正气、古道热肠？有多少人试图从中品咂官场三昧、揣摩俗世人情？《平如美棠》有掬泪之致，《乡关何处》亦有锥心之痛，但都让我们难以割舍。书之功效各有不同，对读书，当以平常心待之。

说到平常心，最深的印象来自鲁迅先生的一次演讲。好像是在广州，听众多为中学生一类的吧。演讲中，鲁迅说好读书是因为有瘾，就跟爱打牌赌博的人有瘾一样，即便是被公安局抓了去，关起来，出来后依旧要赌。此时的鲁迅没有为读书涂抹任何高尚文雅的色彩，只是强调了“有瘾”，取譬实在出乎我辈意料。阅世愈深，愈久，发觉鲁迅此言至真。这读书是须有瘾，否则便痛苦难堪。

读书如此，买书亦如是。对此，鲁迅翁有一比喻。我孤陋寡闻，没福气读到原文，是从黄裳《书之归去来》里翻到的。鲁迅说，买书的快乐，如同绿林好汉买进了盒子炮一样快乐。这譬喻，够生动脱俗而贴切吧。读书，买书，在一些人眼里似乎属于雅得不能再雅，高尚得无以复加的行为，到了鲁迅那里，读书、买书，其畅意快情处，竟与绿林汉和赌徒相联。鲁迅之的然之见与不矫情似可见一斑了。

说出这番话的鲁迅是不寻常的。他的散文堪称中国现代散文的典范，鲁迅的小说亦有开山之功。说来不免惭愧，一个中文系毕业的人，至今仍没有置备一套《鲁迅全集》。当年是仰仗父母的供给求学，有心无力。现今手头活钱还是有俩，但心思颇杂。想那全集即便扛回家中，也不会一字一行、逐篇逐本地读过。又不打算拿它壮什么门面，还是让给更需要的人吧。当然，这辈子恐怕离不开他老人家了。闲暇时，选些可口可心的读读，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