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暖
冬日黄昏,路灯早早亮起来。路边,一个大大的旧铁皮炉边,围着三个女人。黑的蓝的棉服,灰的赭的线帽,三个女人身上,都是廉价的黯淡的温暖。
炉盖上只有大中小三块白薯,我捡了不大不小的那块。一个女人用一杆小小的旧秤接住,另外两个女人,每人又拿起一块,放到秤上,用讨好的语气叨念着:“只剩这三块,你都要了吧。”我不计较,任由女人称。称白薯的女人告诉我价钱,我把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递到她手中。另两个女人一齐释然地笑:“卖完了,你可以回家做饭了!”称白薯的女人一边翻弄那沓零钱一边说:“天太冷,我再等你们一会儿。”再看另两个女人,都已把手贴在铁皮炉外壁上,每人一副温暖的模样。
才注意到,烤炉旁边,还有两个无人把守的小摊,分别摆着橘子和糖葫芦,想必两个烤手的,是两个摊子的主人。“快回家吧,爷儿俩在家等饭吃呢。你走了,我们马上回去。”两人从炉壁上挪开手,继续关切地催促。
“有这炉子烤着,还暖和点儿。你们走时我再走。”听着她们的对话,我从女人手里接过一沓零散的旧票子。握在手里,忽然感到格外的暖。这股暖意传递到心里,开出一朵火色的花,像路灯一样,点亮了风冷人稀的黄昏。
每日黄昏,都不忘注目几眼路边。也时不时地停下,驻足在小摊子前,称一些橘子或两块白薯,捎走几串糖葫芦。闲话间,对几个女人有了些许了解:卖烤白薯的大嫂,丈夫因车祸瘫痪在床,儿子读初中,她独自挑起家里的担子,秋冬春三季推着沉重的铁皮炉在小城的路边烤白薯,其余工夫给别人做缝纫加工;卖糖葫芦的婶子,独生女儿早已出嫁,丈夫在一家小工厂做门卫,极少有闲暇回家,她便串糖葫芦卖;卖橘子的年轻媳妇,新婚不久,为摆脱生活的拮据,就和爱人在小城的不同角落摆起流动的水果摊。
一个又一个冬日的黄昏,三个女人,在没有顾客的时候,围了笨重的旧铁皮炉,手贴着炉壁,说笑着取暖。每每此时,都让人深切地感觉到,质朴卑微的女人心中,盛开着大朵大朵的温暖,像春日阳光般,和煦着这一隅平凡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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