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你的荒凉,我的婆娑
近日赴云南怒江大峡谷公干,两三天时光,把枯瘦清澈的怒江沿溯了一个回合,其间,我大多数时间在车上展读龙应台君新著《1949:大江大海》,她有一句话令我记忆深刻,“有时候,感觉整个荒原,只需要山顶上的一株小树,”她说,“看它孤独的影子映在黄昏萧瑟的天空里。”
23岁的青岛公交车乘务员朱丽就是人海荒原中一棵婆娑的小树。
惟其青葱翠绿,衬托出了浩瀚的人海及其荒凉;惟其因为婆娑而摇曳生姿,显示了这株绿树生命的旺盛。
朱丽为了保护乘客,被三名强盗暴打,车上28个乘客,包括被她保护的小伙子都无动于衷,面对她“师傅们,你们都没有搭把手的吗?”的求救呼喊,这些人依旧默然,人心之荒凉与凄清,读之令人酸鼻(朱丽事迹详见下文)。
然而,你的荒凉,就是我的婆娑。
以在下阅世40多年之常识,不客气地说,朱丽是个傻孩子——以她的一己之力和具有韭菜般生命力的盗贼家族对垒,无异以卵击石——宛若西西弗斯,然而,西西弗斯的魅力不仅在于他永恒的失败,而且也在于他坚韧不拔的笨拙和执著。
于是,一幅冷暖色彩对比强烈的图景出现了,当人类社会应当拥有的正义退潮后,裸在沙滩上和鲨鱼搏斗的竟是一个红颜女孩,人海的病态和残忍反衬出女孩的健硕与伟岸。
乘务员兼任了警察的角色,是僭越,还是本分?“和违法犯罪作斗争人人有责”的道德号召把职业化、专业化的打击犯罪泛化为“人人”的社会义务,然而,不仅“人人”无法落实,而且这个“义务”也是缥渺得无法捕捉核定——就在这样的质疑声浪中,朱丽还是傻傻的站出来,清醒地固执地做她心中的西西弗斯。
照她获得的“感动青岛十佳人物”的颁奖词所云,朱丽的确“代表一种信念:为正义而生,为无私而活。”问题是,“正义”并“无私”,不应当只是朱丽独自形成的一道风景。
按照国人的传统,任何表彰的实质含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激浊扬清”:一个女孩面对罪恶挺身而出,躲在她身后的竟是一堆须眉男人;一个乘务员僭越本分,角色自我变化为除暴安良,几十平方米的空间却是合法暴力缺位而邪恶到位的死角——
污泥浊水的恶臭衬托出了朱丽的清澈透亮。
于是,你的腐臭,我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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