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年味
小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最盼望的日子应该是过年吧。
年关将近时,购置年货成了家中头等大事。母亲从柜子里提出一个深红色的木盒,从中将蓝印花布缝制的口袋提溜出来,里面有家中一年的积蓄。母亲仔仔细细地清点完后,让父亲列出需要购置的年货清单。大宗物件列在头条,比如缝纫机、录音机之类。记得有一年,家里花了13张工业劵和113元钱购置了一架熊猫牌缝纫机,家中老小围着这台大件看个不停,皮带轮转着大家的笑声,久久地盘旋在老屋十字梁架的屋顶上。清单中除了鱼、肉、新鲜蔬菜和蒸包子的面粉外,有两笔开支从没少过,这就是给孩子们购置新衣物的费用和压岁钱。
除夕前两天,母亲带着我们姊妹去百货商场转悠,依照个头选衣、试鞋。除夕的下午,新衣穿上了身,蹬着绣花的红灯芯绒塑料底布鞋,跳起牛皮筋格外卖力,两条扎上彩绸的羊角辫合着新鞋跳跃的节拍,一路蹦到牛皮筋游戏的最高级。歇息时,低头瞄一眼穿红布鞋的脚,不由心生得意,脸若桃花,羊角辫甩上了天。
我家近十口人,姨妈和姨夫随我们生活。姨妈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母亲生姐姐时,她辞去港务局的工作,为我们家打理家务。她里外忙碌,居民小组长当时也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官呢!在我眼里,姨妈特别能干。过年时,除了备好年货,最拿手的活计当属蒸各色包子。那时候,家人总夸我是个眼里有活的小孩子。姨妈调好馅,我将蒸笼和纱布准备停当。当时,我刚高过方桌一头,只好踩上木凳和姨妈学徒,揉面、调馅、包包子。捏包子眼时由于手小,老也捏不好,就这一环节练了许多遍才过关。包子出笼时,被和盘倒进大白瓷盆里,热气裹着油香味喷鼻而来,包子眼处隐约可见绿油油的菜馅,四周的面皮泛着一片透明的绿泽,肚子也就闹腾开来。年初一至初五,包子就成了家中待客的美味点心。大表哥来拜年时,就爱一边吃包子,一边和我们神聊。
一年一度的年夜饭,称得上是百姓人家的年庆大典。年夜饭上桌后,一枚枚红红的纸片悬贴在盘边,像菜肴的名片。这一番点缀的红啊,让人喜上眉梢。年夜饭后,孩子们要先爬门头,边爬边念到:“门神爷,门神娘,我和门神一样长。你长高了没有用,我长高了做新娘(郎)……”下来时,大人一阵夸奖,并说来年一定会长得更高。然后,全家人围坐在架着白铁皮烟囱的煤炉边,红红的炉火染红了温馨的小屋。准备好烟花爆竹,嗑着瓜子,尝着脆生生的爆米花,聊着家长里短,快乐的时光溢满大人孩子红彤彤的脸庞。零点的钟声一响,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霎时,天也亮了,人也欢了。大人张罗着给孩子们捞汤圆,将红纸包裹的糕糖掖在孩子们的枕边,寓意来年甜甜蜜蜜,步步走高!孩子们带着大人的祝福走进了甜美的梦乡。年初一醒来,小孩子做的头件事,就是拿着糕糖向大人拜年,空出的手接过压岁钱揣进新衣口袋。
屋外,永远是孩子们的天堂。拉开红色木门,小街出奇的静。眼见之处,红色当道,家家户户的红对联、红窗花透着喜庆和吉祥。老屋前不足3米的街道铺了一层厚厚的红地毯,隔五间三的屋檐下,起落不一的红灯笼应着红地毯飘飘荡荡地延伸到近千米的小巷尽头,分道拐进左右的街巷,红红的年味就此漫延开来……
穿过岁月的长河,幼时过年的情景,犹在眼前,那份激动和喜悦,清晰地烙进了我记忆的年轮。如今这个年龄,工作家庭忙不停,每逢年假,就想盘点一下过往的人和事,做份来年打算。诸如提高亲情的厚度啊,加深友情的空间啦,弥补疏忽了的人情份子啊,还有家庭理财如何更合理啊等等。只想红红火火的日子如红红的年味一般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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