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偶然撞到眼里的一片绿地
北京市职工文学创作研修班已经办了好多期了,但不为我所知晓。知道在北京的劳动人民文化宫有这么一个几乎是完全公益性的学习场所,是我与北京市职工文学创作室主任杜芳伦老师邂逅之后。在杜老师的力邀下,我到太庙听了一次课,可是了得!讲课的是诗人、小说家和影视编剧邹静之。只见邹老师一片纸都不拿,嘴不停地讲到该停的时候。大热天的,太庙里坐了那么多来自各个角落、各个阶层的人。看打扮,这些人当中没有时尚人士,没有大款大腕,个个都很朴实,都很认真。后来,杜老师送给我两本学员们的作品集——《十月赋》。翻看一遍,感慨良多,有一种仿佛踏入一片让人惊喜的精神绿地的感觉。
这些作品不免稚嫩,却特点鲜明。我们暂且把它们归到业余创作堆里去,但这种业余我觉得不是精神上的业余,只是职业上的、生活方式上的业余而已。精神追求上,在集子里收了作品的这些人,都是很执着、很纯粹的,甚至更执着、更纯粹。他们更少名利思想,更有成不成都行的平和心态,写起来反而更流畅、更素朴、更有意思。这些作品涉及的领域,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更接近,无非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经见的生活以及行业等,写的大多是普通人。粗略读过,也生了些粗浅的感想。
集子里的作品放在一起,给我一种突出的感觉就是,写农村的比写城市的更有意思,写女性的比写男性的更有意思,写小题材比写大题材的更有意思,写小人物比写大人物更有意思。比方,许福元笔下的白嫂、丫头妈,张书霞笔下的李苹,多有意思啊,她们个个都比丈夫有主见、有干劲、有毅力、有出息。她们用自己的汗水,更用自己的头脑,在卑微的生活中昂起头来,在十分的困苦中活出个人样来。《幸福的日子打滚过》中的李苹,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打着滚过,想着招儿过一种更充实、自立、自强、与别人不同的日子,并且她一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再也不想停下来了。但白嫂(《白嫂》)没有她幸运,她遇了个没出息的赌汉丈夫,可她没有埋怨过一句,没有和丈夫吵过一次嘴,最后硬是把不争气的丈夫的赌瘾给治好了。
在《十月赋》里,女性作者似乎数量不多,这正与文坛有些阴盛阳衰的局面有些相反,但别看数量小,从集子里的作品判断,女作者的潜力同样不可小视。比方,在诗歌板块里,打头的是马淑琴的长诗,题目居然叫《山月》。我们读到:“亿万年前的水/退去了/却把身后耸起的山/塑成浪的形象”。接着,作品写到了土地、粮食、劳动,写到“新生活的鼠标”、写到“物质世界宇宙般的穹顶”,结尾则是:“山的儿女呦/谁能泰然饮下故乡的倾诉/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在大山/雄浑的记忆中……”这个气象、这个气派,大老爷们恐怕也得服几分。我们的这个队伍里也容纳和培养了徐菠这样以“北飘”自称的创业者。若干年前,她拖着一口大箱子,向北京发问:“你可有一双温柔的手,从飘飞着的云端把我轻轻握住。从漂泊着的水流舀我上来,捧我在手心,拥我在你怀?”(《一个人的飘摇》)现在想必她已经有了多方面的收获吧,这个光荣同样属于我们这个值得骄傲的研修班。
从这些显得稚嫩的作品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作者们无疑是带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态度写作的。他们知道自己起点低,就不来高难的,知道自己刚起步,就不玩花活儿,一字一句地从描写、刻画、抒发,反正都按最规范的来,写雨:“天像裂开了口子,雨不是在下,是在砸”(海宽《山随水转》)。写花:“一面矮崖前亮簇火焰般的橘红花儿,它伸出在雅致的藕荷色沙葱花儿上,明艳媚人。”写时光之流转:“时光悄悄流逝,眨眼满树绿叶变黄脱落,北风卷起残叶,纷纷飘下时,变成了雪片,随后又春雨蒙蒙,花草勃发……”(王文成《罗锅店奇遇》)等等。那些短小的、朴实的东西,直接来自生活的点点滴滴,来自百姓过的寻常日子。这些素材也许是作者在生活中随意截取的,有的题目在心头存了好长时间,慢慢地发过酵,有的从书上来的,有的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别人说起过,还未经过雕琢。在写作的过程中,想必都经过了反复的修改、打磨,听了不少同事、老师、家人的意见,一稿和一稿不同,一次修改都是一次进步。他们暗自使劲、发光,终于收获了一片人们意想不到的绿色。
如果还有些不满足的话,我觉得就是“职工”的色彩淡了些,怎么讲?工业题材、工人作者、工人形象,在我们的集子里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大的遗憾。这个缺憾也是当前我们主流文艺的缺憾,要扭转也需要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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