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以“文化”对抗“野蛮”
从“送的是乘客,不是萝卜白菜,一定要考虑人家的感受”这样的换位思考,到“缓起步、轻换挡、慢刹车…把一杯水放在她的车头,一路下来可以一滴不洒”这样的细节安排,再到“公共汽车只要把乘客运到目的地就算完成任务,别给自己找麻烦”这样的嘲讽,我的感受是,王雪琴在开车服务他人的同时,还以一种稀缺而高贵的“文化”心态在和普遍而野蛮的蜕化在冲突,在作战(王雪琴事迹详见下文)。
记得1988年的“文化热”中,关于“文化”的概念据罗列竟有168种之众,“文化”究竟确切含义为何,至今莫衷一是,而在中文的表述中,“文化”自古就有,我国著名的第一部文学总辑《昭明文选》之《补亡诗》就有“文化内辑,武功外悠”的记载,19世纪以后,东洋日人以汉语的“文化”迻译英文culture一词,在表达“文治和教化”的同时,也摭拾了树艺耕稼的含义——因为后者也是“自然的人化”的结果,以故“文化”总是与文雅、文弱、文静等元素有血缘关系,当然,其对立面就是蛮荒、野蛮、愚昧、粗鲁。
开公交车,是王雪琴的职业,职业伦理需要她应该而且必须思考“怎么能让乘客在小小车厢里感到温暖舒适?”这样的司空见惯的细节问题,就此而言,王雪琴的所作所为乃理所应当,而现实的悖论却在于,偷奸耍猾既然可以节省若干精力与体力,又绝不干犯企业天条,王雪琴何以自寻烦恼,自我负重,自加压力?答曰“文化使然”。
“要把10米大车开稳并不容易。4路车经过合肥市繁华路段,车辆多、红灯多、学校多、店铺多、行人多。王雪琴专门准备了一个笔记本,一有空就往街上跑,把不同季节、不同时间的路段特点记录下来,烂熟于胸。”会开车的人都知道,一个司机的活儿如何,就是看起步刹车以及处理突如其来的情况的应变能力,而作为公交车的司机,一车几十个鲜活的生命攥在自己手中,必须具有对人对事对生命的起码的敬畏与尊崇。但这些尊崇不是体现在豪气干云的擂胸时刻,而是隐伏在汽车引擎发动后的每一秒钟和每一个操作细节上——“让乘客感到宾至如归,光稳还不够。王雪琴的车厢玻璃永远干净明亮,地板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她在车上为乘客准备了雨具、方便袋、地图、针线包,甚至还有创可贴和一些常用药。夏天,她还会把自制防晒窗帘挂起来。”
王雪琴具有中国女人特有的温馨和细腻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把它延伸到陌路人。
“文化”与“野蛮”的分野,就人际关系而言,往往不是用学历、文凭这些诚信度很低的外在尺度来衡量的,它们的分野在人的行为上,黑格尔在其《美学》中说,“人最深刻的方面,只有通过动作才能见诸现实。”不能开车了,王雪琴作外勤管理,为了不给小偷以得手的机会,她又和同事琢磨出以“秩序”对抗盗窃的法子——排队登车。
还是以“文化”对抗“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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