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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09年09月11日 星期一

【生活版图】我的时尚物品简史

□ 叶延滨
《工人日报》(2009年09月11日 006版)

真快,转眼新中国就成立60周年了。记得我上高中第一篇获奖的作文,题目就是《我和祖国一道成长》。60年对一个国家来说,大概算过了青春期进入“成年”的成熟期了,想到这个题目,突然想到对我而言一些有趣的“时尚”用品,也许凝聚着许多同代人的记忆:

百雀羚雪花膏。我在成都读的小学,学校的名字叫育才小学,是所干部子弟学校,实行供给制的时候还发衣服,冬天发的毛呢小大衣,在上世纪50年代的省城十分招眼。好像1957年整风的时候,这件小大衣让育才小学成了“贵族化”的证据,这所城市整风的成绩之一,就是取消了育才小学,这是后话。其实,这所学校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舒服,倒像一所少年军校。我记忆中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天起床后,值日生第一件工作就是给全寝室的同学倒尿桶。一间大宿舍20多个孩子,夜里就在门口的尿桶里小便,到早上就会有满满一桶。轮值的两位小同学就要提着桶沿上的铁环,把尿桶送到操场尽头的厕所。手和鞋都会溅上污渍,而清早在排排水龙头前,只能用凉水洗漱。孩子们的手和脸在冬天都皲裂了,学校里统一用凡士林和有特别臭味的蛤蟆油,好像这种装在贝壳里的油膏,每支三分钱。1957年学校撤消了,我转到成都第二师范附小读书,这是省城的名牌学校。到了学校以后,班主任每天留下我们几个转学生训话,说要刹刹我们的“八旗子弟恶习”。转学后,母亲给我买了一盒百雀羚雪花膏,我问:“好孩子能用这个吗?”“为什么不能?”“育才小学的阿姨讲了,地主资本家的小姐少爷才抹雪花膏喷香水呢!”母亲摇摇头:“没事,抹吧!”

英雄金笔。我在大凉山的西昌读的高中。学校原址是所教堂,也算是资深名校,当时全区十多个县,就这所学校的学生能考上大学。全校作文比赛,我那篇《我和祖国一道成长》得了第一名。学校的奖品是一本《毛主席诗词》,母亲的奖品是一支英雄金笔。黑杆,金尖,好像要八九块钱,差不多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母亲用细毛线勾了个笔套,还织了根带子,挂在脖子上神气得很。那是1964年,学雷锋的年代。

上海牌尼龙袜子。也是1964年,在清华读书的姐姐,寄来一双尼龙袜子,这在大凉山区的学校里,大概是第一双。北京也不是满大街都有,要用购货券。这双袜子激发了许多同学对考到北京的向往,也让我大大改善了脚踏实地的方式。那时,我只有一双胶鞋,只能上体育课穿,因为棉袜不耐穿,买袜子要布票。平时都穿草鞋,一双草鞋穿一个星期,三毛钱。有了尼龙袜,天天穿胶鞋,耐穿,干得快。穿草鞋的时代从此结束了,天天穿解放鞋,这就像红军直接变成解放军,省略了穿布鞋的八路军阶段。

北京手表。1973年刚参加工作,手表是当时重要的物件,谁要是有块表,说明是个“有单位有工作的人”。当时的表也少,上海牌、北京牌再加上天津的海鸥。上海全钢十七钻,120元。北京全钢十七钻,110元。十块钱是一个月的饭钱,于是买了北京牌。这块表,一直戴到上大学。上大学后,出现了电子表,从此北京表也不再风光了。

永久牌自行车。1977年我从秦岭工厂调回四川,厂里的工友把一张自行车票送给我,于是我买了一辆28型的永久牌自行车带回四川。十分爱惜,天天骑用后擦拭得锃亮。第二年,上班途中,遭遇飞来横祸。路口在大树上砍树枝的人没有警戒,砍落的树干将我砸伤,自行车被砸得两只车轮还立着,而三角架却被砸得挨着地皮。我因伤不能上班在家养病,抓紧复习功课,因祸得福考上了大学。砍树的人赔了一副三角架,修配好自行车,送到家里。母亲觉得这车差点要了儿子的命,于是在我上学期间,便宜地卖掉了它。

我进入大学后,中国国门大开,全球化浪潮让时尚的新物件如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生活中,太阳镜、电子表、砖头录音机、彩电、电话、寻呼机、大哥大、手机、电脑……盛世富民啊,于是前30年的这几件物品,清晰地勾勒出共和国艰难起步中,一个普通公民的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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