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扫描】窗

漫画 李法明
一直想拥有这样一扇窗:
窗前,能看到瓦蓝纯净的天空,窗下,有郁郁葱葱的绿地。清晨,潮润的草地沾着露珠儿。每日,太阳都从窗前升起,是通红耀眼的一团。推开窗,便是缕缕清风迎面,或艳阳,或万里无云的一片海蓝。
我对窗的希望,总是有些奢侈,至少想法颇多。我希望窗前的世界,美丽,宁静,平和,时时都有新意。
窗是重要的,一扇窗,总会伴人许久,无论是坐,是站,人们都习惯顺窗而望。望去的时候,都希望那窗上的景色一片清明,铺满爽然。这是我的希望,甚至极想去创造这样一扇窗。像曾幻想着创造生活,创造爱情,创建事业一样痴迷。
然而窗是固定的,窗上的景致,也从来不会因为人的非想而变成这样,或是那样,从不。先前,我家住在六楼,窗子却被前后楼群严严实实地遮住,连风也很少穿透。当立在窗前,向外望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别人家的窗。窗与窗并无甚区别,简直就没有什么好瞧,只有一块蓝天,且也很难看到太阳。
办公室是一座平房,窗前倒有一棵早年的石榴树,叶子贴着窗户,推开窗,有股植物的气息,绿的味道也很浓烈。树下是一块草地,虽然只有巴掌大,但也是草地。站在窗前,再加上些想像,多少倒也有些生动之感。
时间久了,对窗的渴求也就懒散了。后来喜欢读些道家佛家的语句,道家理论是无中生有。于是,再立窗前时,我便当窗前什么都有,蓝天,绿树,和风。
甚至想到大海,甚至随着季节,想到田间中的收割,播种。极目千里,倒也豁然畅快。
佛家也说,既无既有,我就当窗前是有的,果然就有,美景在楼后,在楼前,这是肯定的。无非是在稍远的地方,想像帮助我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人立窗前,心中的想像只要到达,恍惚间一切便可到达。无论面对着是哪样一扇窗。
那年,办公室从平房迁入了楼房,窗子大而阔,明明亮亮,铺展着灿灿阳光。走到窗前,果然看到蓝天千里万里的模样。心中豁然一震,这不正是我久盼的窗吗!
每日写作累乏,便站立在窗前,或远看一阵,或呆想一阵,轻松着,什么也不干。很有情绪时,便把种种热情汇入窗外的云天。朦朦胧胧之间,似有许多模糊的抽象及偌大的收获。说不出那滋味来,荡荡然然的也就是了。我终于拥有了这样一扇窗。
后又搬家,窗又不同,又落下遗憾,可又有新的内容。
我终于发现,人的一生里,不是被固定在这扇窗前,就是挨着那扇窗子。有时,一个景致,要伴人几年,甚至是更长久的岁月。每挪动一个地方,每搬一次家,甚至每一个落脚的临时住所,窗都不同。窗上的格子,规定了外面的一方世界和特定的一片风雨,随心所欲的不多,这你必须去习惯,去努力热爱。这才是一种最现实的人生。
我渴望有一扇如意的窗,渴望窗前一片盎然,一片美妙,这向往是产生于老早的时光,大概是从少年,或更早的时候,这与那时向往将来的生活没有两样。
然而生活与窗前的景象却不像想象的那样,很多事情也都不是那样。一春一秋,一草一木,在不同的窗上观望,也就完全的不同。生命无常,过多的窗,与过多的偶然,使我的命运有了这样或那样的变动,又组成了我的必然。
至今,我还如渴望生活一样,渴望着有一扇那样美妙的窗,只是不再那样刻意地追求,不再因为它的好坏,而过于怅然,或过于兴奋。这是在懂得了生活就是如此的道理之后,也是因为在不同的窗前,——深望与经历过了的缘故。而人的来去,也恰如这一面面的窗,几年这样,几年又那样。看窗外景致,品万物人生,所有的窗,皆为人生的片断。窗外的景致与人生一起在不断流动。如今,我还爱站在窗前看风景,爱每一扇不同的窗,只是观念早已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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