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在文化祖先神话中体悟中华文明

中华文化祖先是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进程中凝聚而成的一个群体，他们身上充分体现着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传统与文化精神。他们既是神话中的创造世界万物的神，也是历史与现实中积极推进社会文明进程的人，是历史上人民群众通过集体创作而塑造出来的人生榜样与典范，体现出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出“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伏羲画卦、神农尝草、夸父追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等我国古代神话深刻反映了中国人民勇于追求和实现梦想的执着精神”。这种远见卓识无疑是对中华民族神话固有文化精神的科学概括。这些文化祖先身上体现的丰富文化精神充分体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究的天人和谐、重视民本、修齐治平、尊时守位、知常达变、开物成务、建功立业、和平统一等精神追求。这些文化精神又会随着神话在民间的广泛而长期流传不断影响着人们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价值理念、道德规范，也将时刻激励着中华儿女以优秀的祖先为榜样，积极有为、勇于担当、不屈不挠、奋发图强。

人类在没有文字的史前文明时代，神话就充当着中华早期文明的记忆，也是人类早期最有认同性、最具影响力的文化载体，被许多民族看作是历史的教科书。叶舒宪在《“神话中国”观对文明探源的理论意义》一文中认为，“对我国各民族而言，历史与神话不可分割对待。一旦从历史叙事中删除神话内容，历史就会断裂和僵死；神话内容一旦得到复原，历史就复活了。”无疑指出了神话在人类无文字的传统文化本质及其历史价值。许多神话研究者均认为神话具有“神圣性”，特别是在人类早期，这种神圣性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人类早期历史只能靠口头神话记忆和表达，通过神话追溯民族历史有助于提升民族凝聚力；二是神话特别是创世神话往往需要通过文化祖先形象来表达，文化祖先在神话中是人也是神，是世界的创造者和建设者，祖先本身是一种荣耀和自豪；三是神话中的“祖先”已不是历史上的某一个具体的祖先，而是从众多祖先中抽象出来的“祖先”，这些祖先代表的是与民族或国家利益发展需要相一致的优秀人物与精神寄托。

文化祖先神话在中华民族文明进程长期流传并不断注入新的时代信息，成为中华民族多民族长期以来交流、交往与交融和中华文化认同的见证。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就倡导“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民族统一观，中国历朝历代所修的正史中都将国家统一和家国情怀作为文化传统的正统，无论是历史上在民族地区建立的郡县制、都护府制、羁縻制、土司制、改土归流制，还是各民族间的经济往来、迁徙通婚、文化交流等，都为文化祖先认同提供了客观依据和基础。其中盘古、伏羲、女娲、神农、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等许多许多家喻户晓的中华民族文化祖先在各民族中得到普遍认可或传播。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流传的本民族文化祖先也很好体现出与中华民族共同祖先的内在关系，在文化祖先塑造中表现出高度的相通性、相似性和关联性。

中国各民族通过文化祖先神话反映多民族同源也是一大特色。这类神话一般会把本民族的产生解释为与其他多个民族出自一个源头，包括祖先造人时形成的多民族同源、生育产生人类时形成的多民族同源、感生背景下的多民族同源、变化产生人语境下的多民族同源等，特别是通过洪水后有祖先再生人类而形成众多民族的神话母题在各民族神话中非常多见。这些神话作为各族人民群众心目中的神圣叙事，真切表达出“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少数民族之间也相互离不开”的心声，将民族的自豪感和民族凝聚力润物无声地融入文化祖先神话中，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无疑具有深远的文化价值。

习近平总书记在《把中国文明历史研究引向深入，增强历史自觉坚定文化自信》一文中提出，要加强多学科联合攻关，把中华文明研究引向深入；要把中华文明起源研究同中华文明特质和形态等重大问题研究紧密结合起来；要让更多文物和文化遗产活起来，营造传承中华文明的浓厚社会氛围。许多有关文化祖先的神话与中国文明历史的记忆与表达具有密切关系，也为中华文明史的追溯提供了丰富而系统的口碑证据，全面深入地发掘这些承载着人类文明的古老神话也是一种时代责任与文化担当。

诚然，以文化祖先为代表的系列神话只是中国神话体系和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当今社会信息技术与大数据方法正在进入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神话在内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研究也势必借助于这种新手段和新方法提升其科学性和系统性，如注重中国神话谱系分析、强化中国神话理论探索、推进中国神话类型体系建构、开发中国神话数据平台等系列问题。新时代需要文化、科研等部门的统一规划与组织引导，通过新的媒体介质更广泛采集中国各民族文献神话、口头神话、文物神话、民俗神话以及新媒体神话，更深入系统地挖掘海量神话数据中蕴含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内核和文化精神，更好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作者：王宪昭 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