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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5年07月20日 星期一

归棹

陈家怡
《工人日报》(2025年07月20日 03版)

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家,在键盘打下茭塘二字时,它已然不在输入法的第一位。我好像是要把它忘记了,它那样小,又那样偏,好像轻易就可以将它抛却。

我生于斯长于斯,那里泥泞的土地上曾留下我蹒跚学步的脚印,也曾见证我背着书包一年又一年往复地行走的痕迹。我常常感受到它的呼唤,是我假意忽略掉了吧。但我又深知它不会与我计较,我知道它只是满心牵挂着离家的孩子。

记忆里的它总是充满颜色的,天很高很宽,总是蔓延到另一处的山峰,相接处是淡蓝,云雾弥漫在那山峰顶。鸟在耳边啼鸣着,风也吹了过来,我嗅到了绿叶的清香、枝干的深沉木质香以及泥土的潮润味道。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生命在这里的一切都有迹可循。隔壁家种了一颗桃树,这时也长满了粉嫩的花朵,它的叶子不大,但也不能小瞧,散落在粉色当中,它们相互交织,又在低低蜜语。

奶奶会和我说地里的油菜花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我常去踏青,和她一起。她的头微微向前倾着,不是驼背,而是因为她总不得闲,要在肩上挑一把锄头。有时,她忽然又会大喝一声,原来是要吓走田地里的大鸟。它们的羽毛光滑饱满,听到声音就倏地飞走了,拍打翅膀的声音随着它们飞进树林也变得悠远。

奶奶就会呵呵笑着,古铜色的皮肤里藏着深深的皱纹,一笑它便鼓起来。这时的奶奶是健朗的,头顶也见不到什么银色发丝。

我决定回家一趟,大抵是奶奶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今年家里的清明粿做得很多、很好吃,我是馋它的味道了。

奶奶一早就起来把清明粿蒸好,糖粿很少,大半蒸碟都是咸粿,是我从小就爱吃的。吃进嘴里烫烫的,还有汁液流出来。她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完,提出趁着天气还凉快可以出去转转。我欣然同意,又是一年春天,奶奶已经比我矮了半个头,白发长满了头顶,她的声音依旧笑盈盈的。我鼻尖的酸涩感一下子胡乱地逃窜起来,喉咙也哽住发不出声来。我知道奶奶老了,虽然家里原本的红砖房已经装修得漂漂亮亮,原本泥泞的土地也铺上了水泥路。

“再过段时间,地里还有野果子呢,不过那时候你就不在家了。”奶奶指向一些长得茂盛的野草丛。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越到了夏天,我和哥哥小的时候很喜欢放完学就叫上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采野树莓吃,鲜红的颜色裹着饱满的甜汁,是我们最爱的田间野食。

夏天总是格外漫长,高温烤打着大地,家里的电风扇一刻也不停歇地工作着,奶奶手里总拿着蒲扇。我们就在房子的后巷里铺上凉席,吹着巷子里的风,伴着古钟的声音入睡。

夜晚繁星遍布整个夜空,四面传来了青蛙的声音,但我不觉得吵闹,早已习惯了它们的叫声,哪天忽然没有,就好像心里不舒坦似的。月光很亮,透过树叶缝落在了地上,随着风摇动着,偶尔可能还会出现几只萤火虫。

归棹晚,四处已是桃红柳绿,我不会忘记,这些深刻在心中的,这些常常使我饱含热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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