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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2年11月27日 星期一

【艺评】像小佳这样的人

刘颖余
《工人日报》(2022年11月27日 04版)

“大家好,我是小佳,大家看到我讲话这样,可能会有点奇怪,但大家不要紧张,不会传染的,我讲话这样呢是天生的……”在脱口秀表演中,小佳总是习惯这样开场。

脱口秀演员通常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文本型的,一种是表演型的。这两种,小佳显然都不是,所以他自称是“感动中国型”的。

小佳,本名张佳鑫,今年28岁,出生时因大脑缺氧造成了神经系统疾病,肢体出现一些缺陷。小佳3岁之前不会说话,如今依然只习惯用左手敲击键盘,走路也不能走直线,故而笑称自己“比大家多走了十几年的弯路”。

如果没有脱口秀,小佳也会过得不错,他曾在厦门一家公司做新媒体工作。2020年公司年会的一次表演,让他的脱口秀才华喷薄而出。于是,他接着参加线下开放卖的表演,还通过了笑果脱口秀的选拔,顺利参加了2021年《脱口秀大会》,让更多的人看见了小佳。这期间,他干脆辞掉公司工作,专心做脱口秀。

我没有看过小佳去年在《脱口秀大会》上的表演,仅以今年的几场表演而言,他有着普通选手没有的真纯——你也可以叫它天真。很少选手在自己精心设计的包袱响的时候,跟着观众一起乐,但小佳就会,他笑得那么真实,那么明媚,那么治愈,让你感觉,他就像一道光一样,照亮自己,也照亮了舞台,照亮了观众。

许多人说看小佳的脱口秀,不敢笑,怕冒犯他,还有人说“乐着乐着就哭了”,我倒没有这种感觉。他讲自己的身体缺陷,将自己如何有点“爱钱”,甚至讲父亲的意外死亡,那么坦荡,那么诚恳,又那么自然,其实是极高级的幽默。他的内心如此强大,对人生看得如此通透,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体面的生活,又何曾需要观众的同情。

他自然很坚强,却从不以自己的坚强为卖点,清晰而从容的表达,让人感到温暖而平和,自然而舒服,这让观众释怀于他的身体缺陷,和他一起放声大笑,也获得活着的勇气和力量。

他亦表现出极大的勇敢,在最后一期“想赢”和真实表达自己的纠结中,他坚定地选择了后者。死亡的话题,对脱口秀是禁区,但小佳成功地把一件严肃、沉重的事情,讲出了那么多“笑果”,且如此真实自然,让观众并无“冒犯感”,这对脱口秀艺术的边界是一种很好地开拓。于“死亡教育”而言,也是极好的文本。

因为一个忌讳而不讨喜的题材,小佳最终无缘本季《脱口秀大会》半决赛,但我想他的内心一定很释然,有大自在,不信听听他的淘汰感言——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童话,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的不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弱者,每个人都需要去努力。别把我想得太难,也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难。不要夸我好坚强,我觉得,这是每个人都需要拥有的品质。人生有很多面,有时候可以偶尔坚强,有时候可以偶尔脆弱。谢谢你们爱我,在我28岁的年纪,想想就会很温暖。希望大家能做一个温柔、善良、勇敢、真诚的人。”

这是小佳最不好笑的表达,但它打动了无数观众。他为什么希望大家都能做一个温柔、善良、勇敢、真诚的人?因为这是他对世界的期待,而他也正是这样的人。

“让这个世界能够变好一点点,就是我站在这个舞台上最大的意义。”小佳曾经如是说。

我想,他做到了,因为他让许多像他这样的人,看到了生活更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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