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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2年11月27日 星期一

陌生的因缘

——读《卡夫卡传:关键岁月》

朱灿
《工人日报》(2022年11月27日 03版)

阅读卡夫卡,之所以遇到困难,可能有这样一个原因——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客体,是海德格尔笔下那个熟练木匠手上“在手”的锤子,而非那个木匠。作为“人”的卡夫卡是确乎“存在”过的,而作为“锤子”,似乎至今都缺乏一个熟练的能“上手”的木匠。

施塔赫的《卡夫卡传:关键岁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呈现了这柄“锤子”关键的成型时期。通过事无巨细纷繁复杂的文本不难发现,卡夫卡在这样的“关键岁月”里,与之相应的关键对象,是家人、恋人、朋友、文学。在施塔赫淋漓尽致展现这几者关系的《卡夫卡传:关键岁月》里,一个清晰的线条就是,前三者,都让位于第四者。

亲情、爱情、友情和文学,成为卡夫卡“关键岁月”里的关键对象。而最终,在友情的助推下,亲情、爱情让渡给了看似与普通个体关系并不密切的“文学”。友情在个体的整个家庭生存结构中,似低于亲情、爱情,但友情所蕴含的疆域之宽又非他者所能比拟,它是个体在生命、家庭、社会关系中的缓冲带。只是极具宽容性的背后,其实也意味着陌生性——在卡夫卡一生中,爱情、亲情这些元素,都在宽容性和陌生性的驱使下,让渡给了“文学”。此后,“我即文学”的卡夫卡进入窄门,走向了陌生深处。

家人和恋人带给卡夫卡的感受,从那一封封寄出和未曾寄出的“不知疲倦”的书信中,《卡夫卡传:关键岁月》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渴望理解,渴望关注的人。其实,那就是我们,是我们穷其一生所渴望的东西——理解与关注,是陌生的对立面,是非陌生。遗憾的是,这些渴望很难达成。当这些难以达成的东西被万古冰山横亘时,卡夫卡彻底地走向了“陌生”——既然不可理解,便让“陌生”恒久“陌生”。

这巨大的陌生感,伴随卡夫卡不可言喻的孤独感而在场。作为人,我们与孤独的关系,又都在卡夫卡身上得以显明,它们隐没在那41年的岁月里,却在此后漫长的时光中散溢开来。于是,卡夫卡成为“经典”——作为一个“常人”,而不再是一个“经典作家”。无疑,我们都能在卡夫卡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他不只是面向某一个人,而是面向了“全部的人”。由之,《卡夫卡传:关键岁月》的另一个意义也凸显了——不执著于作品、作家、读者的关系,而是完整性地去铺陈,在寻求“完整性”的过程中,发现此一个体的“完整性”恰对照着作为整体的“全部的人”,进而,在阅读中,不难产生这样的感觉:分明见到一个人,又分明见到一切人。

施塔赫为我们打开了一幅完整生命体的画卷。唯有打开,才能面对。面对他,同时也就面对了自己,通过卡夫卡,于千万人中看见一个人——自己。与卡夫卡相遇,其实即是于苍茫天地中与自己相遇。

以“完全的人”烛照细微之自我,于无尽中见有限,于有限中,见及此生此世当前当时之自我,此生的悲喜,此生的哀慈,此生的孤独,此生的幸运,此生的陌生,此生的熟悉,此生的有,此生的无……便都通了。

(本文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第二届书评大赛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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