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工娱乐

工人日报 2021年02月07日 星期一

那些挑水的日子

谢飞鹏
《工人日报》(2021年02月07日 03版)

小时候,我们乡下吃的是井水,我家挑水的主要是父亲。父亲挑水时,步子从容,肩上的扁担一悠一悠地颤着,满满的水桶也跟着有节奏地漾动。到了厨房门口,父亲放慢脚步跨过门槛,水桶里的水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漾动的节奏随之慢下来。到了水缸跟前,父亲侧过身子,一手按住后头的桶鋬,一手提起前头的桶,轻轻靠着缸沿倒了下去,点滴不出。倒完这一桶,他又转过身来倒那一桶,不用放下担子,十分洒脱。

父亲有事来不及挑水,母亲也会去挑。母亲把水挑到了门口,那些等着吃食的鸡鸭便一拥而上,对着母亲“咯咯”“嘎嘎”的直叫。母亲把鸡鸭喝开,抬脚迈进门槛。母亲力气没有父亲那么大,因此挑水也没有父亲那样洒脱。特别是往水缸里倒水时,母亲要放下扁担,端着水桶一桶一桶地倒,而且会溅洒出不少水来。因此母亲不需把一缸水挑满,只挑一两担,暂时有水吃就可以了。

我在十多岁时便开始挑水了。那天家里没有了水,父亲不在家,而母亲又很忙,于是我拿起扁担水桶试着去挑水。虽然只挑小半桶,但觉得肩上十分沉重,两三百米的小路竟歇了三四次。当我弓着背好不容易把水挑到厨房门口时,由于我比水桶高不了多少,水桶在门槛上磕碰了好几下都没有过去,水“咣当咣当”的溅了我一身。母亲见了,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帮我扶着担子,跨进了门槛。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挑水,但水桶却被门槛碰磕得有些漏了。尽管父亲把桶箍紧了好几次,挑起水来还是有点漏的。

因为经常挑水,初中还没有毕业,我就可以挑起满满一担水了。村里的人见了便对我父亲说:“哟,看你儿子真不错,他可以接过你的扁担哩。”父亲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呵呵地笑着。

当我能满满地挑起一担水时,却很少挑水了。我考上了师范,参加了工作,在家中呆的时间不多,挑水的主要还是父亲。有时回到家里,想替父亲挑挑水,早上起来,发现父亲早就把一缸水挑得满满的。

父亲过世后,我没有接过扁担,家里挑水只有靠母亲自己了。回到家里,望着那条通往水井的小路,虽然只有两三百米,在我眼中却很漫长。想到母亲要经常弓着背,吃力地挑水,不免有些揪心。因而一回到家里,我便去挑水。母亲却说:你在家呆的时间不多,靠你挑得了几次?让我自己挑。

村里人都劝母亲跟我到单位上住,但她不肯,说喝不惯城里的水。如今,我家装了自来水,母亲不用挑水,我的心稍可放下些了。不过我家的自来水和城里的不同,它是从井里接来的,饮用起来就像挑来的水一样甘甜清冽。不像城里的自来水,带着一股漂白粉的味道。

从井里接来的水没有多大水压,拧开龙头,一脉细流轻轻地滴在水缸里,泛起一圈圈清澈的小涟漪,仿佛是那些挑水的日子,在我心头悠悠的摇漾……

关于中工网 | 版权声明 |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10-84151598 | 网络敲诈和有偿删帖举报电话:010-84151598
Copyright © 2008-2025 by www.workercn.cn. all rights reserved
扫码关注

中工网微信


中工网微博


中工网抖音


工人日报
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