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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9年12月09日 星期一

【陋室观复】午后的阳光

欧阳
《工人日报》(2019年12月09日 06版)

前两天去一朋友家看他的“装置”。刚进艺术家卧榻所在的小区,就看到小区的马路边上,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士坐在临街的条凳上,觉得有些奇怪。

在我看来,冬日的初雪正在融化,微风巡游,那么冷的天,是不太适于室外静止安坐的。感觉奇怪的再一个原因,也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我的想象中,只有闲杂人员聚集的小区,才有跳不动广场舞的长辈们热爱露天的凳子,而在“装置”艺术家安身的高档小区,即便是没文化的人,也会因为财富的力量而显得很有修养的。想想看,北京漫天遍地的灰土,马路边的座椅焉能没有尘埃?

走在行车穿梭的路上,不能专心思考哲学问题,所以我就胡思乱想了这些个无聊的事。

进到大师的工作室,我把“装置”艺术品错当成他准备扔掉的垃圾了,好不尴尬,可艺术家完全不介意,非要我像个行家一样说道一下。“我真不懂,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听到这话,盯着作品的他回望了一下糊涂的我,眼神里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满意,我估计是满意——说不出话来就对了。随后我们闲扯了半点钟,吃完外卖,闲扯又半点钟后我说了告辞的话。

重新走到室外,漫游的我冒出一个念头:大师的生活可能比较各色,脑子有点浆糊化,要不我问他“装置”有何意,或者他想表达什么时,他居然说装置就是装置,没想着有啥意味。不过也可能是躲避阳光太久的原因。

想到此,脑袋里立时就出现了那几个霸占马路凳子的身影,跟随身体靠近她们的眼睛也跟着将她们收了进来。让抽象“装置”闷了一棍的我,突然感觉这些形象的世俗生活画影才有意思。

坐在凳子上的人还有三个,挨着身子的两个人背对着马路,一边摆龙门阵一边在看距马路稍远处的林木花草,顺着她们眼光的方向有几棵灌木,叶子全没了,树枝上留着一串串小红果,可能是忍冬,煞是好看。地面上,月季依然艳红,盛开了的似乎已经干枯,半卷着花瓣,一朵快张开的花蕾坚韧地鲜活着,不知这个冬天还能不能实现它绽放的心机。她们在说花?还是在说心中花一样的生活呢?

另一个孤坐在几米外,面对着马路和太阳,貌似在吸收阳光。正午之后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干卷却仍挂在树上的残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她应该是两小时之前就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淡粉色的棉服,戴着深色的绒线帽子,看上去不像北京土著。哦,对了,估计是被新扎根北京的孩子运过来一起生活的,上班族不在家,她不愿意在家里形影相吊,又没有认识的乡党熟人,故而出来回忆一下村头大树下的阳光时刻。应该是吧,这样高尚小区才有了这种我意外的“晒太阳”景色。

想象总是不太靠谱,我编撰的孤独故事还没收尾,一个年纪相当的大妈拉着两轮购物车站到了她面前,并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给她展示车袋里的蔬菜。大概是家长里短、包饺子之类的话——女人应该不像老头那样胸怀世界没头没脑地讨论外国的总统吧,她们的无聊话语更容易构建和谐的社群邻里关系,这样琐碎的世俗生活画卷,比大师的“装置”更有艺术特质吧?谁知道。

我看着粉色的她,买菜的走后,她也朝隔着马路这边的我呆呆地看。虽然她是我的风景,但我好像不是她的,因为我身后来了一老一小——他们正交谈着往外走。

老奶奶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而小家伙的话我能懂,却不知道意思,叽哩哇啦的。奇怪的是,老幼之间对答有致,两人你来我去的有问有答,很轻松愉悦的样子。看着他们,我又想到了艺术家,也许他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对话,是非语义信息的沟通,可惜力有不逮,艺术家还不能顺利地与其“装置”对话,他可能希望我胡说一通,能对他有点启发。

据说幸福的生活都是一样的,高档社区和普通小区也是这样吧?不知道这几个阳光下的人幸福几何,但那个被拉着的小孩和他的祖母显然是幸福的——

他的一只小手握着姥姥(奶奶),另一只手甩动着,脚步轻快,阳光下的影子紧随着,和他们有说有笑地一起朝外面走去。

冬日午后的阳光下,这些个平淡的画面,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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