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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8年11月19日 星期一

下山兰

张世斌
《工人日报》(2018年11月19日 06版)

两三个月来,一有闲,我就呆呆地看着窗台上两盆“下山兰”遐想,这两盆花,一个是酱紫色陶盆,另一是黑色硬塑料盆,一株叫“春兰”,一株叫“墨兰”。兰花,代表着人情和仁义,它们的颜色在我眼里,则代表踏实和坚定。它们既盛着满满友谊,又饱含重重情义,还流溢着它们前主人乐善好施的善良。

下山兰,顾名思义是从山上下来的兰花。

我知道“下山兰”这个名字近20年,是刚养兰花不久晓得的。

今年仲夏,我偶得这两盆下山兰,它出自河南洛阳栾川伏牛山腹地。这种叫“下山兰”的兰花,弥足珍贵,眼下在山上已很难找到,它曾经的价格高得吓人。我虽然爱兰花,但毕竟是个养兰的“半吊子”,知道下山兰的珍贵,根本没勇气去养它。

据说,兰花有两千种,单说品种,就是一个很深奥的花种。我养了近20年兰花,也就仅仅知道春兰(又叫草兰),建兰(又叫四季兰),墨兰(又叫岁兰),惠兰等,总共叫不上十种花名。在我国南方的江、浙、粤等地,一到花卉市场兰花摊位,摊主人便拿出名片热情地自我介绍,“我是‘兰痴协会’的”,“我是兰痴呀”!

为啥有那么多爱兰者,竟有“兰痴协会”?我理解,主要还是它象征高贵和美好。汉语里不知有多少词汇赞美兰花,形容女子蕙质兰心,气质如兰;说男子像兰花一样,温文尔雅。还有以兰比喻友谊的,所谓“义结金兰”从来就是雅事一桩。

下山兰本生于幽谷,与世无争,有没有人观赏,它都一样高尚典雅,一种坚贞不渝的气质。

我看着花,体味其气质,自然就想到送我兰花的战友兄弟张世延,这兰花寄寓了他手足般的深情厚谊。其实,在我心里,他就长着一颗素雅的兰心,人就像下山兰一样,纯厚、朴实。

在部队时,他是连队“给养员”,在军营,都称谓这个职务为“上司”,多少年后才知道其实是“上士”叫转了音。当时,我在连队还算个“文化人”,常被司务长和炊事班请去,在他们办公室、操作间、饭堂等地方,写一些“勤俭节约”、“为人民服务”以及关于后勤保障的标语和上墙制度等,为此也有机会亲眼看到“上士”张世延工作的艰辛和不易。那时,他才20岁出头,却很会过日子,懂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全国都在“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部队吃粮也很紧张。他积极执行连队过紧巴日子的决定,与司务长等一起想法大米换小米,大米换地瓜,让大家吃饱,和炊事班战友一起把战士们周日打来的野兔加工储存好,好让大家多吃几顿荤腥,还想法去肉联厂买碎肉改善战士生活。他平时有了烦心事,不断找我唠唠,常来常往无话不说,心里很近,久了,便成了好兄弟。

不觉间,一晃分别了43年,再相见时,我们早已年过花甲,世延更是满头银发。这两年我们相聚三次,平时不断通电话,他还念叨要送兰花给我。今年盛夏,与几位战友相约他家乡河南洛阳栾川山里避暑,在小住十多天里,看见世延为人做事与几十年前有过之而不及,手不失闲。不知他这几十年学了那么多手艺,会修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拖拉机、汽车;还会修电视机、空调机、洗衣机等电器。他的脾气是闲不住,听说邻居家、亲戚家、工友同事家哪个机器不转了,就主动找上门儿干活。现在那么大岁数了,身体也不太好,可还是那个急脾气,知道了就跑去给人家忙活。有一天,他大侄子张晓伟说:“我小叔为了上午不误陪你们几个战友,今早六点前就敲门帮邻居修洗衣机了。”我亲眼见,我们住处山脚下几户人家,他也不时帮他们修家电之类,工作的仔细像女人绣花。年轻人告诉我,他干别人家活,比干自家的还认真,不管当工人,还是在政府机关工作,他几十年乐善好施,帮了多少家忙,谁也数不清。他老说“学手艺就是方便大伙的,不干,手艺不就白学了。”

我每每端详这两株下山兰,好像听见世延说的话,就像看见他正在为邻家忙碌的身影。他像一株还没有下山的“下山兰”一样,与世无争,耐得住风吹雨打,有没有人观赏,都傲立在山间。叶子那样挺拔,性格那样闲雅,行为那样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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