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捕鱼
以前河水很清澈,父亲那时也正年轻。
夏天的夜晚,父亲时常和一位本家伯伯一起,划一条小船,船头挂着一盏马灯,带着鱼叉、鱼篓去河中捕鱼。父亲说晚上鱼睡着了,在水中会一动不动,他们看见鱼后一叉下去,一条鱼就到了手中。那时生态环境比较好,河中的鱼也比较大,父亲他们经常能逮上十多斤重的大鱼。
我也一直很想随父亲去捕鱼,可父亲不同意。父亲说我还太小,我们家的小船没蓬,夜里视线又不好,万一掉入河中就麻烦了。农闲的时候,父亲会把船拖上岸,用桐油一遍遍给船上油。父亲做这个工作时,嘴里还会快乐地哼着小调,把船弄的光滑漂亮,这工作对父亲而言是劳动,也更像是一种享受。
只是那时鱼不值钱,有时一条十来斤的大鱼,甚至换不来一袋食用盐,乌龟、甲鱼更是无人问津。门后的那条河上,经常有乌龟在斜伸在河里的树上晒太阳。人一走过去,乌龟“扑通”一声跳到水里,等人走远后,又悄悄爬到树上。我们也觉得乌龟很有趣,它如同在与我们捉迷藏。我们偶尔也能发现背上刻有字的乌龟,这应是别人放生的乌龟,那时很多人相信,乌龟是有灵性的生物。
父亲捕完鱼回来,往往我们都已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家中就有了几条新鲜的鱼,以及父亲说不尽的快乐。父亲捕的鱼吃不完,除了一部份送人,其余会杀后洗净晒干,留着以后慢慢吃。后来实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父亲变得很忙碌,渐渐就没有捕鱼的兴致。公路运输也渐渐取代了河运,曾经的运输工具——船也退出了舞台,我家的那条船也日渐斑驳腐烂,直至没有了踪迹。屋后那条河,也开始干涸和淤积,渐渐少有人问津。
前两年,年过八旬的本家伯伯去世,丧事办得很热闹,锣鼓响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一直不明白,父亲后来怎么与本家伯伯关系就疏远了,他们的友谊没能像以前那样维系下去。父亲曾对我说友谊是个很脆弱的东西,经常会随着爱好、距离的变化而受到影响。但父亲心中一定会时常想到,他和本家伯伯一起夜晚捕鱼的情景。每当父亲给我们讲当年行船走海的往事时,他都会提及本家伯伯,也会不时夸本家伯伯是一个不错的搭档。没有船,没了那些一起捕鱼的夜晚,父亲和本家伯伯就各自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没了交集。
在有月亮有夜晚,两个人划着一条船,在清澈的水面上,沐浴着清凉的河风,想想都是一件浪漫的事。可是,这样的浪漫,我们是体会不到了。父亲现在也只能在心中回味,他曾经的那条船和那条清澈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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