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初夏
初夏的乡村,别有一番诗意。
前些日子,我还在墙角找刚拱出土的笋,转眼,它们就长得那么高,似乎每天都在疯长,奋力指向蓝天。而笋的下半截,脱去了箨衣,已是竹竿的模样,幽深的绿,用手指一掐,还能掐出印痕来。
那桃树呢?我心中的那枝桃花还没谢呢,眼前的桃树却绿叶满枝,结满了青豆一样大小的果子。芭蕉,一叶叶卷轴一样抽出又舒展开来,如少女绿袂飘飘。时光的模样在乡村是如此显著。
在乡村,初夏,我时时受到花香的侵袭。各种花香,暗暗在较劲。一种,清新怡人,无处不在,那是香樟树的香气。风起了,米粒般的黄绿色小花簌簌落下,这些细碎无形的小花,居然能散发出让你无法躲藏的芬芳!农家的墙头,纵横着蔷薇葳蕤的花枝。当你走近那堵密密的花墙时,一种魅惑的幽香,一层一层地来撩拨着你,让你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泡桐树的花香是雅而远的。从高高的树下走过,那一盏盏紫色、白色的硕大花簇,将芳香一丝丝地洒下来,如朦胧的月色。徜徉在花香中,让人有一种微醺的感觉。
在乡村,初夏,鸟儿是有音乐盛典的。天刚亮,它们就在枝头练声。有时候,它们在彩排,又有时候,它们在开会讨论,七嘴八舌,甚至有捣蛋分子,接连不断地怪叫几声。当然,大部分时间,鸟儿很乖巧。兴致所至,婉啼几声,这啼声,如珠子一样圆润,滴溜溜地在花间、树间滑动。
夜晚,就是虫和蛙的世界了。虫声和蛙声是如此稠密,好像积攒了好多年的劲头全使出来了。一听见这声音,人的心情就不平静。而风在乡村从来不拐弯抹角,接连袭来,一阵阵要揪出你心中藏得很深的东西。在乡村,你永远做不到怀抱万物,万物好像都比你强劲,你只能是将自己融入它们中去。
初夏,人的心灵似乎也敞开了。清晨,在村路上闲散地走着的邻人,会顺路拐入附近的一户人家。那家女主人正在烧早饭,是新腌的咸菜烧年糕。主人殷勤地端上一碗,邻人也不推脱,端起就吃。这碗年糕真入味,鲜,鲜得舌头打滑,结果年糕被吃个精光,汤也被喝个精光,吃完后把碗筷一放,又和男主人拉起家常……或者,那家的人从地头刚拔来莴苣,嫩得出水,顺手丢给这家几根。“我家地里的豆可以吃了,你自己去摘吧。”这一家也说。
在这初夏的季节里,到处都充满了友好的意愿。
走在初夏的乡村,我满心欢喜,却又有点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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