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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7年02月26日 星期一

在共享单车的使用者中,一个特殊的群体悄然出现,他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出没,被违规使用的单车就是他们寻找的“猎物”——

城市里的“单车猎人”

本报记者 吴丽蓉
《工人日报》(2017年02月26日 02版)

1月16日,深圳蛇口湾厦山公园旁边出现大面积人为破坏共享单车。东方IC 供图

黄色的、橙色的、蓝色的,短短一两年时间,各色共享单车从小众变大众,走入了许多城市的大街小巷。这些颜色鲜亮、可以随骑随停的自行车,解决了不少人城市交通的“最后一公里”难题。

共享单车的普及,在为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还捎带着产生了一种新的现象:有人把单车停进居民楼里,有人给单车加私锁,有人拆下单车的零部件……违规停车、蓄意损坏等行为都有违单车“共享”的本质,共享单车现在被称为国民素质的“照妖镜”。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在共享单车的使用者中,一个特殊的群体已悄然出现,他们有一个颇为炫酷的名字——“单车猎人”。“猎人”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出没,被违规使用的单车就是他们要找的“猎物”。

不做“键盘侠”,做行动派

面对共享单车的使用乱象,很多人在网上开骂,谴责国人平均素质太低。“单车猎人”的选择是,不做“键盘侠”,做行动派。

高小超,90后,河北张家口人,网页设计师。他是北京的第二个“单车猎人”。

以前玩过攀爬自行车的高小超是个单车爱好者。去年9月,摩拜单车进入北京,他是最早的一批用户。从家到地铁站,从地铁站到工作单位,骑上共享单车以后,他走这两段路方便了不少。

在共享单车的使用过程中,高小超有了一个逐渐明显的感受:早期单车还没有那么兴起的时候,很容易找到车,后来随着单车的投放数量和用户数量的增多,车却越来越难找。

“找不到车如果让我觉得不方便,那我想别人肯定也会不方便。”高小超开始对违停单车进行举报,并于去年10月找到“组织”。

这个“组织”是“单车猎人”群,最早由上海的庄骥发起。高小超先是加入了摩拜单车的用户粉丝群,然后进入了“猎人”的实习群,在经过资质考核之后,他在去年12月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猎人”。

“打猎”指的就是根据单车app的定位显示,寻找违停和被损坏的单车,找到后拍照上传举报,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把违停的单车移到合规的停车点。目前摩拜单车有用户积分制度,举报一次可以积1分,被举报一次扣20分。

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正式的“单车猎人”一共有四五十人。高小超当“猎人”以来,经常会在上下班和午休时“打猎”,一共捕获了将近400多头“猎物”。

不是道德批判,是提醒和感染

2月23日中午,记者跟随高小超出门“打猎”。

他最近常去的地点是东城区的几个居民小区,离工作单位不远。他边走路边打开共享单车App,地图显示有几辆单车停在小区内部。

按照一般共享单车的规定,单车只能停靠在路边政府画白线的免费公共停车区域,不能停进居民小区、室内和其他用户不易看到的地点。所以,停在居民小区的单车即属于高小超的“狩猎”目标。

高小超对“地形”已经很熟悉,无需地图导航都知道路怎么走。在小区里走了一圈,便陆续发现了几辆单车的身影。他走上前去拍照,要把单车编号和其停放地点的周边环境特征拍进去再上传,加上简短的文字描述,就可以举报了。

“如果连续在同一片小区‘打猎’一周的话,会发现违停的状况得到很明显的改观。”高小超一边继续搜寻单车,一边跟记者说。被举报会被扣积分的惩戒措施,会让大部分违停者有所收敛。但是,总有几个“顽固分子”,纵使他举报多次,下次再来时还是会发现有单车被停在原来的位置。

疑难杂症也有不少。高小超指着手机上显示的一辆单车说,这辆车一直显示在这里,但是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在小区里又转了一圈,进入了另一个大门,他终于在一个自行车车棚外面发现了这辆车。

走近一看,发现这辆单车和另外一辆私有自行车被锁在了一起,不开锁别人骑不走。而单车车座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说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多日。高小超说,像这种情况他也抬不走车,只能举报给单车公司,他们会派人过来处理。他也碰到过跟单车违停当事人面对面的情况。有一次,他正在小区里举报一辆车,这时正好有个人推着一辆共享单车过来停在旁边。“我一般会上前劝导一番,跟他们说共享单车其实是不允许停在小区里的,要不然会妨碍到其他人继续使用。”他碰到的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合作的,但也有人“说你管不着,扣积分也无所谓”。

高小超从来不觉得“单车猎人”在道德上优于不规范用车者,他觉得很多人可能就是没有意识到而已。“有时候方便了自己可能会对别人造成不便,通过举报这种小小的惩戒方式,他们也许才会意识到自己的不对。”高小超说:“我们不是道德批判和谴责,而是提醒和教育,希望带动和感染更多的人规范用车。”

不为利益,为有一天“无猎可打”

“单车猎人”的行为并不为所有人理解,有人认为这纯属爱多管闲事儿,或者会猜测其中也许有利益可图。但摩拜单车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猎人”和他们公司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纯粹是自发的组织。

在摩拜单车的体系中,虽然“打猎”可以加积分,但是积分并不能转化成金钱。高小超说,“打猎”完全不是为了钱或者其他利益。“猎人”的资质就是要求要有自己的稳定工作,有一定的空闲时间,“打猎”只是一种纯公益的业余爱好。如果单车公司采取金钱激励措施的话,他甚至担心可能会引发一些蓄意举报赚积分的不良行为。

事实上,在“单车猎人”群中,没有任务量的规定,全靠个人的自觉和热爱。而每个人看待“打猎”这件事的视角也不完全一样。有人当成游戏,玩着玩着就上瘾了,喜欢享受捕获“猎物”时的快感。也有人当成健身,出去散步走动时顺便举报几辆违规单车。

于高小超而言,“打猎”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日常生活习惯,他觉得其实没占用他多少时间,有时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而已。如果能看见共享单车的使用环境变得越来越好,他就觉得很欣慰了。

高小超也在思考,要纠正一些不良的共享单车使用现象,只靠“猎人”的力量是不够的。“猎人”和单车企业可以尽自己所能做得更好,但是从大的政策层面上,他也希望能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例如划出更多的共享单车集中停放区域等等。

“单车猎人”的终极目标是有一天无猎可打。

高小超知道,这是一个理想化的状态,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作为“单车猎人”,只要知道有“猎物”存在,他就会动身前往,因为“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想改变就得坚持”。就像他从来不闯红灯、遵纪守法、看见跌倒的老人就会去扶起一样,他也会继续游走在城里的角落“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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