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微信朋友圈，点开几篇公众号文章，如今已成为许多人的阅读习惯。动辄“10万+”的阅读量、上万的点赞数，曾经让很多微信公号在短时间内创造了自媒体发展的“速度神话”。

然而，近期随着微信系统的更新迭代，部分刷点击量的工具意外失效，不少“10万+”营销大号的泡沫被戳破。原本阅读量轻松可达“10万＋”的知名公众号，图文推送的阅读量呈现断崖式下跌，部分公号的阅读量甚至比平时缩水50倍。

裸奔的公众号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如病毒般蔓延的泡沫“阅读量”，正在不断侵蚀互联网的诚信生态。

浮出水面的“灰色”产业链

近日，第三方数据分析机构艾媒咨询发布的报告显示，微信公众号刷量市场规模在过去3年里始终保持着高速的增长态势，2014年市场规模为215亿元，到现在已升到378亿元。80.6%的营运类公众号有过刷量行为；存在造假行为的微信公众大号中，平均数据真实度只有显示阅读数的30.7%。

在这次的“升级风波”中，不少文章阅读量前后巨大差异也成为实实在在的证据。根国内自媒体大数据公司“新榜”对8744个微信公众号的监测显示，出现大幅度下滑的大部分是一些营销类账户。其中，靠阅读量挣钱的娱乐号、食品号、科技号是重灾区。

随着曝光的不断深入，一条“灰色”产业链慢慢浮出水面。针对此次事件，微信团队第一时间回应称，平台与黑色产业链之间的技术对抗一直存在，并且在不断升级，并表态对于用恶劣手段刷阅读量的行为，一经查实，将严格惩罚，不排除微信后台采取封号措施。

尽管有平台运营商的严厉表态，但记者调查发现，目前这种人为造假的黑色链条依然活跃，并与时俱进地改进了“刷量”的方式。记者以“微信刷阅读量”为关键词在QQ群里进行搜索，出现满屏的刷量加粉QQ，粗略估计有近90个。记者随机加入一个群号为“422329278”有364位成员的大群，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有八九拨业务推送。类似“微信加粉，加阅读！分享转发，点赞，原文阅读，扫码关注！微博粉丝！量大优惠，欢迎前来咨询”的信息不时闪现。

在淘宝平台上，输入“阅读量”的关键字，出现相关信息的商家和产品也多达73页，3500多位卖家活跃其间。一家店主向记者给出了3.6元/1000阅读量和30元/1000关注量的报价。该店主告诉记者，由于受微信升级影响，机器刷单会比较慢，人工刷量虽然价格略高却可以保质保量地完成。记者注意到，这位店家的累计交易已达3601件。

“数据指挥棒”下，劣币驱逐良币

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刷量在技术上不是难题，只要了解相应的编程，刷量的软件几分钟就可以做出。“这种软件生成不同的IP，难以被平台运营方识别和禁止。”他表示，为了规避平台监测和用户警戒，一些工具甚至可以设置阅读量增长的速度和运作时间段。实在不行，还有人工刷。这类操作手法通常是由营销公司建立多个订阅号大群，并以发布任务形式扩群获取点击数，方式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由于确实是真实的量，相关平台没法进行屏蔽。

在数据造假的背后，是利益的驱使。上述业内人士给记者举例，以目前比较活跃的公众号为例，无论是哪个领域，有四五万真实的活跃粉丝已相当不错，如果有20多万真实粉丝的已堪称大号中的大号，广告报价3万元起，6万元是均价，特别优质的甚至可以达到12万元。

一家公关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数据会直接决定广告主对广告投放效果的预期，这根指挥棒就给了各平台很大的竞争压力。虚高的刷量推升平台的估值，估值带来的资本涌入让运营者获得更多广告收入，收入的一部分可以再次用于“买关注”，泡沫在数轮循环后越吹越大。

残酷的现实有时让这些从业者很是无奈。“一个本来很有实力的号被一个靠刷量而生的号比下去，在‘用数据说话，看量下菜碟’的圈子里，不上榜就很难在竞争中存活，引不来流量也没人认可。不参与就意味着落人一步，真是输在起点上了。”自媒体从业者李威表示，受制于流量换效益的压力，不营销出“虚假繁荣”就很难吸引客户。在这些“不得已”之下，自媒体的投资者、运营者和刷号公司很默契地形成了“利益同构体”，各取所需。

“我又不投广告，这些自媒体不守诚信刷量造假与我无关。”针对这种论调，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讲师魏武挥认为，当微信刷量成为常态，就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真正的内容创业者可能成为“冤大头”。

易观新媒体研究总监庞亿明认为，如果这样的自媒体乱象愈演愈烈、得不到及时遏制的话，不仅读者或用户难以接收到真正有价值的产品，而且会破坏新媒体领域的创新氛围，危害公共诚信，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

去虚火，勿让流量蒙了诚信的眼

“粉丝量、阅读量如同电视收视率一样，已成为衡量一个自媒体号有多大价值的最重要指标，能引流的号自然受到广告商和投资人的青睐。这次，揭出刷量骗局如同拿掉了‘遮羞布’，但去虚火没那么简单。”自媒体从业者李威告诉记者，不止是微信，包括直播、短视频等新的互联网传播或社交平台，一开始都会刷量，诚信与虚假的“猫鼠斗”，似乎从互联网诞生之始就一直存在。

庞亿明认为，目前自媒体市场比较混乱，在没有明确法律规范和行业约束机制的背景下，引进第三方榜单和相应的评估机制迫在眉睫。斩断刷量庞大而诱人的利益输送链条，技术制衡只是一个方面，靠自律更是难上加难。只有引入第三方监督用户分布、访问时间等各项数据，优化公众号等自媒体影响力的评价机制，才是消解造假刷量闹剧的关键所在。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兆庆说，造假成本太低，有些媒体为了点击率，在没有核实甚至明知消息有误的情况下为了博眼球而抢发，有法不责众的心理。采用刷量营销的众多公众号并没有为此承担法律责任，治理自媒体乱象不是仅要靠平台自律、行业监管，还需依法治理。

当自媒体被经济利益诱惑和资本投资绑架时，不管是“去虚火”还是“打内鬼”，注定是一场平台监管、法律规约、生态净化的持久战。庞亿明分析，随着自媒体行业逐渐向着规范化发展，今后将会有一些准入门槛和淘汰机制出台，毕竟，自媒体市场最终还需要依靠优质内容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