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逃跑计划乐队的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让无数歌迷听之动容，然而，对于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们来说，别说让星空照亮你前行，就是要看见它都成了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

从200多万年前诞生之时起，星空就一直是人类仰望、探索的领域。但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城市里不断亮起的灯光渐渐盖过了夜空的光芒。尤其是随着光污染的蔓延，全球已有三分之二的城市看不到星座和银河；失眠、近视、情绪抑郁等“现代病”都与光污染有关；许多动物由于昼夜不分，其活动能力、辨位能力、觅食能力、交流能力及心理皆受到影响。

近日，中国首批中华暗夜保护地试点落户西藏阿里、那曲地区。为了让人类的后代能看到星星，把黑暗的地方孤立起来使其不受光源入侵，这看起来“倒行逆施”的事情，已变成了亟待采取的行动。

抬头黯淡，“低头”光亮

对于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王晓华来说，看星星，是童年的夏夜再平常不过的记忆。“那时候，即使身在城市，天气好的夜晚也能看到璀璨的银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抬头可见的光亮，必须要“低头”才能看到了：北京、东京、巴黎……越来越多城市的夜景，在航拍的俯瞰下显示出成片的金子般的亮度。而此时的天空，都是一片黯淡。

“这就是光污染。” 作为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星空工作委员会(简称中国星空会）负责人，王晓华叹息道。如今，生活在济南，想看星空，只有专程到城市周边的山区去。

光污染，是指现代城市建筑和夜间照明产生的滥散光、反射光和眩光等对人类和生态造成干扰或负面影响的现象，是继废气、废水、废渣和噪声污染后的一种新的环境污染源。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户外光源不断增加，不当使用的灯光也越来越多。只是由于光污染没有污染残留，且会随着光源消失自动消除，它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不断黯淡的星空则让光污染无处隐形。由于过度使用户外照明工具，目前全球约三分之二的城市已经看不到银河和主要的星座。在中国，光污染蔓延最典型的案例，发生在河北兴隆。

上世纪50年代，由于自然条件良好，国家天文台在兴隆建立起了观测站。此后，那里一直是我国主要的光学观测基地。经过近60年的发展，光污染已经对基地的科学研究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从距离150公里的北京，到距离30公里的兴隆县城，再到距离20公里的开发区，观测站被光源层层包围，而光污染每增加1倍，望远镜的观测效果就同比下降1倍”，王晓华说。

被不断变亮的人造光源吞噬的，不仅是头顶的星空，还有人类的日常生活和动植物的生存环境。

失眠、近视、情绪抑郁，这些越来越频发的“现代病”，与无处不在的光线都脱不了关系。更有研究表明，由于扰乱了人体激素分泌，光线的过多存在还可能导致儿童早熟、增加女性患乳腺癌的几率。

人类尚且如此，对夜间环境极度依赖的动植物受到的影响就更大了。王晓华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在美国南部海岸，有一种海龟的生活习性是夜晚到岸边产卵，再依靠星光在海面上反射的光亮返回大海。由于海岸线的人造光源越来越亮，很多海龟产卵后反而朝着远离大海的方向爬去，“为此，当地的动物保护组织还发起了‘拯救海龟’的行动”。

保护星空，从地面开始

尽管打小喜欢看星星，长大后喜欢拍星星，但直到2009年，王晓华才在国际天文年的展览和报道中第一次知道了“暗夜星空保护”的概念：“所谓暗夜保护，就是要通过负责任的户外照明，来保存和保护我们的夜空环境和夜空遗产”。

2011年，王晓华的摄影作品《长城上的星空》在“夜空下的世界”国际摄影大赛中获奖，在与大赛评委、组织者的闲谈中他得知，在中国乃至整个亚洲，暗夜星空保护还是一片空白。从那时起，年近60的他开始全身心投入这一新兴的领域之中。

星空的消失并不是没有引起关注。早在1988年，忧虑光污染给星空造成的侵蚀，美国一位天文学家和一位天文爱好者在亚利桑那州成立了世界上第一个专注于星空保护的非盈利组织——国际暗夜协会。

“星空要怎么保护，难道到天上去吗？”这是王晓华最常听到的疑问。每一次他都要不厌其烦地解释：星空保护其实是从维护和保持良好的地面夜间环境着手的。

这也是国际暗夜协会20多年来所采取的最主要的保护方法：在世界各地寻找尚能见到星空的地区，建立暗夜保护地，与当地政府合作，严格控制该地区的光源。截至2016年6月，国际暗夜协会已经在世界各地认证了66个暗夜保护地。“落地是非常重要的。在光污染和星空保护的意识还很淡薄的时候，让人们直观看到夜空本来壮阔、美丽的样子，比任何语言的宣传都有用”，王晓华表示。

他所期待的“落地”不久前终于在中国得到了实现。今年6月7日、11日，中国首批中华暗夜保护地试点已落户西藏阿里、那曲地区。

据王晓华介绍，阿里暗夜保护地海拔4200米，晴空率达到80%以上，空气透明度高，水汽低，是观测星空的极佳选择。整个暗夜保护区占地面积2500平方公里，包括核心区、缓冲区和外围地区。保护区内的户外照明将按照国际标准进行规划、改造和管理，防止和控制光污染。

虽然项目落了地，但作为一个公益项目，暗夜保护的持续发展也是王晓华关切的问题。他告诉记者，在前期的准备过程中，阿里暗夜保护区就制定了以保护、科普、旅游、创意为基本内涵的星空文化产业之路。“目前，星空旅游已经率先发展起来，越来越多的游客带着对璀璨星河的向往来到阿里”。王晓华说，待条件成熟时，中国星空会将向国际暗夜协会申请认证，以阿里和那曲填补中国国际暗夜保护地的空白。

当“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的旋律再次响起时，王晓华不知道，如果夜空中再无最亮的星，又有谁能来照亮你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