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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6年07月14日 星期一

在“黄金时代”一度达到40万人,随着时代发展, 如今人员逐渐萎缩,部分从业者正试水新的商业模式

再访重庆最后的“棒棒”

本报记者 李国 本报实习生 郑荣俊
《工人日报》(2016年07月14日 06版)

重庆,“棒棒”背着货物走在街上,前面是他的顾客,帮他带路。 许康平 摄/视觉中国

在重庆这座城市里,有这样一群人,凭借一根“棒棒”自力谋生活,坚守一种地位不高但极有骨气的生存方式。这个在“黄金时代”一度达到40万人的群体,几乎挑起了大半个重庆城的市民生活。可随着时代变迁,这个庞大的群体如今正面临着人员萎缩、老龄化严重、后继无人的窘境。几年前,《工人日报》曾对这个群体进行过关注,现在情况又会怎样?

日渐消失的“棒棒”大军

“要不要‘棒棒’?”7月2日,《工人日报》记者在重庆火车北站轻轨出口,看见几个手拿扁担的中年人不停地向过路的行人说道:“到哪儿?马上走,很便宜。”

经记者粗略统计,近半小时的时间里,到北站赶车的人有数百人,只有两人叫了“棒棒”帮忙搬行李。

“到北站多少钱?” “两个箱子20元。” “太贵了,算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讨价还价,最终双方决定以两只箱子15元的价格成交了。价格敲定后,“棒棒”解开系在扁担上的绳子,将两只箱子固定在扁担两端,挑在肩上,迅速向目的地赶去。

“师傅,您这一天收入怎么样啊?” “每天能挣到几碗小面的钱就行了,谈什么收入啊。”长期在北站附近的“棒棒”陈经(音)告诉《工人日报》记者,他今年60岁,干了十几年的“棒棒”了。现在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100多元收入,但大多时候都只有几十元。“大部分人更愿意坐摩托车、三轮车。”

“我没读过书,不识字,只有一身力气。”陈经说,现在还在干这一行的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五六十岁的老“棒棒”。下了大半辈子的力气,现在还落得一身的病。“我没什么本事,不能让家人生活得轻松点。现在,趁我还能挑得动,挣点力气钱,给子女减轻点负担。”陈经说话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稍作调整后,他又开始向路人不断问道:“有东西要搬么?”

7月3日,《工人日报》记者来到了曾经“棒棒”大军最为繁荣的朝天门码头。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走访,记者只看到10多个手拿扁担的向带着箱子、背包的路人询问是否有需要“棒棒”的人。

江苏某知名休闲装品牌重庆总代理刘弘告诉记者,他在朝天门港渝女装广场有个不小的门面。10多年前,散货的装卸几乎全靠“棒棒”。他每月需要支付逾2000元“棒棒”费用。如今,他每月支付给“棒棒”的“下力钱”已萎缩至200元。

朝天门市场管理处负责人告诉记者,该市场每年约200亿元的交易额,散货交易的份额只占两成。大部分商家只是把朝天门当作展示区,客户到这儿看好货,然后商家通过物流公司发货,很少需要“棒棒”。

“现在我们的业务都被快递员、机动车抢了。”朝天门批发市场外的一位“棒棒”吴成华(音)说,以前,不少来进货的人都会叫他们帮忙搬运,一般从早上5点左右干到晚上10点多钟,大概能挣200多元,但是现在不行了,不少进货的都直接叫快递或三轮车了。

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发现,当年的“棒棒”,大多数都老了,而又没有年轻“棒棒”加入,只剩下些老人。不少“棒棒”透露,现在重庆真正传统意义上的“棒棒”军已经寥寥无几,再过几年,估计很难再听到“棒棒”这个称呼了。

老龄化加速“棒棒”衰落

据2015年的调查显示 ,上世纪90年代重庆共有超过30万名“棒棒”,如今这个数字已经减少到3000人,而且其中大多数人是从业多年且即将退休的劳动者。人们更加青睐于使用卡车运送货物,年轻人也没有人愿意做。

56岁的张传芬是位女“棒棒”,走在街头,扛着“棒棒”的她特别显眼。她老家在垫江,老伴已生病去世,为了家里的3个孩子,她于6年前来主城当“棒棒”,租住在新华路一间200元/月的合租房里。

她说,作为女“棒棒”,力气不够大,只能肩负50多公斤的重量,但好在很多年轻人都爱喊她。她已经靠着一身力气,让两个女儿顺利成婚,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努把力,为今年25岁、在厂里当工人的儿子多赚点“家当”,争取年内迎娶儿媳妇进门,“这个任务完成了,我就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52岁的老李目前是朝天门金海洋批发市场的固定“棒棒”。有着高中文凭的他,属于“棒棒”圈里的文化人,初当“棒棒”那年他30多岁,还时常写点小诗陶冶情操。他说,之所以当“棒棒”是为了供儿子读大学,如今,儿子大学毕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2015年重庆师范大学的陈洪、刘达培和杜中波对400名“棒棒”进行了调查,发现三分之二的“棒棒”年龄都在50岁以上。重庆经济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周学馨表示:“这个职业的衰落象征着中国社会的老龄化进程。”

行业或许消失但精神永存

吃苦耐劳、质朴厚道,是人们对山城“棒棒军”的普遍印象。“我们靠力气吃饭,不是靠占小便宜过活。”今年66岁的刘国生(音)说,他干了二十几年的“棒棒”,从来没有拿过顾客的东西,就算是找不到顾客了,他也将货物送到派出所。

是“棒棒”业的冬天到了,还是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棒棒”彭全中一家兄弟姊妹6个,有10个侄辈全部成人。大哥的两个儿子,在2000年先后来到重庆,和他一起当“棒棒”,但不到一年时间,先后离开。一人去建筑公司当“钉子木匠”,一人在解放碑某商场做仓库搬运工。

57岁的重庆市合川区钱塘镇农民杨定勉以自己为中心,创立“棒棒”互助性组织——棒棒搬家服务网。有了网站的老杨说:“他辖内根本不愁业务,很多年轻人喜欢在网上喊‘棒棒’”。忙不过来,他就叫熟人一起去。

“棒棒”正蜕变成为新的商业模式。现年58岁的王和平曾是朝天门312运输车队的一名“棒棒”,后被重庆新世纪百货聘为民工装卸队队长。他依托百货公司,从最初的一家店发展到100余家分店,王和平手下的“棒棒”也从最初的100多人扩充到2000多人,建立了自己的装卸公司。

如今,重庆出台了一系列农民工养老保险试行办法,这让老去的“棒棒”看到了希望。重庆社科研究员程先说:“‘棒棒’是重庆的名片,虽然这个行业可能会消失。但他们吃苦耐劳、朴实善良的精神永不过时,城市发展的过程中应该继续弘扬‘棒棒精神’。”

重庆市政协委员、市文化遗产研究院院长助理林必忠在接受采访时说,“棒棒”是山城独有的精神与历史记忆,凝聚着重庆人的祖辈、父辈吃苦耐劳的精神品格,应该通过适当的方式,让他们“负重前行”的精神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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