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层】松花江上打冰人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群体,他们都是普通工人,维护公司取水戽头只是他们的“副业”,但为保障企业“供水命脉”的安全,他们却一代又一代,义务坚守了60年。
一
雪中撑舟松花江上,望身侧流冰漂浮,江面水雾缭绕,记者不禁想起苏轼的《前赤壁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一时间诗兴勃发,竟忘却危险无处不在。
“公司的取水戽头设在江心,数九严寒前去戽头打冰,种种险境,种种惊心动魄,我们义务打冰队成员都经历过。”吉林石化化肥厂化工一班班长李冰,和队友用力撑着手中铁杆,在冰排与冰排的缝隙间,小心前行。
对吉林石化的众多生产装置而言,水似血液,冷却要水,清洗要水,方方面面都要用水,这水就取自松花江。每年11月中旬到次年2月中旬,公司西部取水戽头的箅子,常会被江中顺流而下的冰凌渐渐堵死、冻住,若不及时前往除冰,化工装置所需工业供水就将中断。
零下24摄氏度的严寒,江面上别无其他船只。从上游涌来的各式冰凌与大小冰排,晶莹剔透,浩浩荡荡,交互碰撞间发出“咔咔”声响,蔚为奇观。虽已利用业余时间苦练驾船技术,并考取了专业船员证,但在李冰他们看来,这眼前奇观仍不啻“鬼门关”。
“看过《泰坦尼克号》吧?咱这不足6米长的小铁皮船如果撞上冰排,虽不及游轮撞上冰山那么凶险,但稍不留神,后果都一样!”同行的打冰队员甄志坚,一边密切观察江中冰排来势,一边对记者说,“破冰行船,考验的不仅是技巧,还有耐力和勇气。”
1998年的一个冬夜,松花江冰凌肆虐,西部取水戽头告急。公司义务打冰队紧急出动,夜色中,一块冰凌撞来,正站在船头指挥的时任打冰队长刘金海,顿时跌落寒江,若非队友奋力稳住船身迅速将其拖上小船,已被冰凌割伤的刘金海,恐就此与工友阴阳两隔。
二
厚厚的棉帽、棉衣,仍挡不住“小李飞刀”似的寒风。李冰等人的手套,早被江水浸湿,握在撑船铁杆上,旋即冻住,猛力一扯,掌心棉布便开了花,手套背面则挂了一层冰。
“为什么不驾驶机动船呢?”被冻透的记者,此时只盼赶快抵达目的地。
“冬天江水水位低,机动船无法行驶。1990年前后,打冰队也曾试驾冲锋艇,但没几天,推动器的螺旋桨就被冰凌磨掉了一大半,成本太高。”另一位义务打冰人、水汽车间操作工郑全说。
约10分钟后,记者突然发现,前方升腾的江雾中,似有两艘潜水艇浮出水面,时隐时现。“那就是西部两座取水戽头,水泥搭建的!”郑全笑言。
江上漂浮的冰排时不时撞击着戽头,发出轰轰声响,为保证船身的稳定性,队员们分站小船两头,努力靠向位于戽头左右两侧的进水窗。
戽头上共有12个进水窗,都是钢筋做成的隔栅,江水由此进入,通过水下管线输送到泵站,经处理,再送往吉林石化西部各化工生产装置。此时,进水窗隔栅上已布满冰团。
“大冰排不会堵塞进水窗,就怕棉花一样又软又实的小冰碴,我们管这种冰团叫冰拥。打冰,就是把粘在隔栅上的冰拥打碎排走。” 李冰话音未落,便高举钢钎对准冰拥猛扎下去。
1米宽的小船,跟着打冰节奏不停晃动,凿冰时,必须用左膝顶住船帮,右脚紧紧抵住船中的防滑木方,钢钎带出的冰拥掉落江面,溅起江水,不时蹦在脸上,一阵阵刺痛。
寒冷、紧张、劳累中,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12个进水窗全部清冰完毕,已近中午,所有人身上都结满了亮晶晶的霜,俨然披着一副银色铠甲。
三
凯旋之喜,令返程气氛轻松了不少。
“吉化是新中国化工长子,1954年开工建设,1956年,也就是建成投产的前一年,厂里第一代义务打冰人的身影就出现在松花江上,迄今,这份特殊的志愿工作已延续了60年。” 1975年出生的甄志坚告诉记者,作为公司第四代打冰人,他们这个志愿团队现有5人,平均年龄不足40岁。
“1963年冬,吉化第一代打冰人梁树起曾因江面封冻,无法驾船回岸,被困戽头一天一夜。听说,老一辈打冰人中,还有人以3天的口粮,在冰冷的船上坚持了5天才脱险。”郑全接过话茬。
2000年的一个冬夜,吉林石化东部取水戽头也遭遇冰冻,导致东部厂区2/3装置停车。凌晨3点多,第二代打冰队队长刘金海临危东调,率部分队员一次次冲锋,却因冰排汹涌,被冲至下游。闻讯,队员陈海堂带其他志愿打冰人紧急前往支援,纵船扎进夜幕下的松花江,几经周转,终于成功靠近戽头,一阵铁钎挥舞,经过3小时奋战,该公司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断水停产事故得以解除。
“那一夜,公司总经理亲自坐镇指挥,岸上所有汽车灯都照向江面,如同白昼。当江水哗哗哗流入戽头的那一刻,每一个参战的打冰人,都觉得自己像明星、像英雄……”李冰神情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