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甘肃通渭县的一所小学，两个年级五个孩子，偌大的教室里孩子孤零零的。另一张是华亭县胡家窑小学的，两个年级8个学生，组建在一起上课。你问孩子你最不喜欢什么？孩子说最不喜欢下课。一下课我没有玩伴，我的同学非常少。”12月14日，在首届中国农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年会上，来自甘肃兰州大学教育学院的孙东梅教授向与会者展示了两张照片，她讲道，甘肃农村中小学有近五成是这种不足十人的“麻雀学校”。

最近十几年，因为撤点并校政策等影响，农村学校的数量大为缩减。尽管2012年国家发文正式终止了这项政策，不过，因为农村人口大规模地向城镇流动，农村学生流失现象严重，学龄儿童大幅度减少，以至于出现了不少学生数少于200人的小规模学校。前不久，国务院颁布进一步完善城乡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的通知，明确提出加快探索建立乡村小规模学校办学机制和管理办法，小规模学校作为正式概念进入了国家的政策。

小而差、小而弱的农村小规模学校如何才能变得小而优、小而美，乡镇以下农村学生怎样才能就近入学、享受优质资源？这些问题困扰着我国农村教育。

“老教师等着退，新教师等着走”

四川省广元市利州区白朝小学地处偏远山区，学生寥寥几十名，参加年会的校长王树坤这样描述学校面临的窘境：“家长让孩子有学上就可以了，学生认为我到了学校就算上学了，老教师等着退，新教师等着走。”

河北省邢台市南陈村小学的副校长尹文明有着和王树坤相同的感觉，今年3月，他刚调到这所位于城乡接合部，有150多名学生和16名教师的学校时，迎接他的是这样的局面：老师看不到学校发展的希望，感觉很无助，很无奈，老师嘴里说这不行那不行；家长不认可，用脚投票，自己的孩子不在自己村上学，托门子找关系都送到市里学校。

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孙东梅花费大量精力研究农村教育，对于小规模学校如何发展心急如焚。她给大家呈现了一组数据：截止到2014年底，农村学校占甘肃义务教育学校的85.24%，其中100人以下的学校占农村学校的92.37%，这其中还有将近50%是十人以下的学校。目前该省还有1180所空壳学校，学校已经没有一个孩子了。

“中国的农村教育呈现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情况和复杂的问题，出现了城满、乡弱、村空的局面。”北京理工大学教授杨东平这样总结道。

农村学校的主要问题是小而弱，小而差，学生学习劲头不足，师资力量跟不上去。据统计，在大多数农村小学，除了语文和数学的开设率之外，其他的课程的开设率都非常低，差不多有40%的农村学校没有能力开设英语、科学、体育、信息等课程。

让“麻雀学校”小而优、小而美需要社会合力

“改善农村小规模学校，需要政府发力，因为义务教育首先是政府责任。”杨东平认为，让“麻雀学校”小而优、小而美，政府责无旁贷。

一些地方政府正在这方面作出努力，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通过小规模学校的发展，带动整个地区教育的发展，四川阆中市成为我国教育创新的典型。为了破解农村小规模学校发展难题，均衡配置教育资源，该市对生源不足300人的农村小规模学校，公用经费一律按每年15万元、从2014年按20万元的标准拨付。“10年来按需补充了3000余名新教师，主要安排到新学校、缺编缺科的农村学校去。为巩固优化师资，及时兑现了农村教师补贴、绩效工资，在职称评定、评优评先等方面向农村小规模学校教师倾斜。”该市教育和科学技术局局长汤勇介绍道。

江西的上栗县政府通过对农村小规模学校的改造，解决了很多地方难以解决的问题，现在进城的农村学生全部回流，农村学校的学生规模都达到300人左右。通过努力，有效稳固了原本摇摇欲坠的农村教育。

因为数量多，位置分散，对农村学校进行有效的帮助，不能仅靠政府发力，还需要社会力量的介入，亟待政府、企业、社区、社会组织和学生家长形成社会合力。

尹文明刚调到南陈村小学的时候，除了教学方面遇到难题，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现实困难：缺水、缺暖。他努力争取各种资源，改善学校软硬件：北京感恩基金会给这所学校提供帮助，解决了吃水、暖气问题；社会力量资助建立图书馆，并捐赠了一批图书；城区教师定期到学校教孩子绘画等。如今，学校逐渐得到家长认可，已经有学生回流。

近几年来，孙冬梅致力于如何提升甘肃“麻雀学校”的教学质量，为此，她和来自多地高校的学者、国际友人，广泛开展乡村教师培训，目的是打造全科型老师，此外还对这些学校提供行之有效的教学支持。

“我们的培训不是短期的，肯定要两年、三年甚至更长，要可持续。”孙冬梅这样谈到她的计划。

个性化、乡土化教学让乡村教育焕发光彩

农村小规模学校就意味着小、弱、差吗？不少有识之士指出，应该走出这一认识误区。相比城市的大班化，农村学校更有可能进行人性化教育，实现小班个性化教学，促进教育的乡土化，而这些都是在城市应试教育当中缺乏的。

农村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教育？带着这个问题，甘肃省平凉市崇信县曾组织优秀教师走进大山观察、走访、感悟，一个多月折腾下来，他们眼前赫然一亮，“我们发现农村学校有自身的发展规律和优势，那就是客观条件下产生的自然小班。”该县教育局副局长张军虎讲道。

为此，2012年他们申报了甘肃省“十二·五”规划重点课题——农村小班化教育研究，把小班化教育分成魅力教室、活力课堂、个性课间、轻松课外四个板块。由于小班化这种物质环境的改变，师生关系的改变，使孩子通过这种优化教育使孩子和学校都带来了可喜的变化。

浙江省温州市籀园小学科学老师陈耀讲道如何利用乡村资源进行教育，语文课要讲《落花生》，就带孩子去田间地头观察花生的生长；美术老师带着孩子去瓜田画画，从西瓜长出瓜苗到最后成熟，画成连环画；科学课老师带孩子观察土壤里有什么……

在听到这些学校在乡村教育方面的探索案例之后，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张孝德颇有感慨：现在我们探索亲自然的教育，亲乡土的教育，回归到有亲情、有生命的教育，这种回归的意义已经超出小规模学校的本身，这样的探索会让乡村教育焕发新的生机，乡村有了亲近乡土的教育，乡村文化文明的复兴才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