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钟的美发花了3.8万!继“天价大虾”后，前段时间长沙曾女士遭遇的“天价美发”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看似个案，但害怕“理发这件小事”，却越来越在消费者中成为常态。原本简单的理发，变成了不计其数的组合套餐和天花乱坠甚至是强制性的推销。

或许正因如此，专注于“头发”本身的理发，反而变成了稀奇事。近日，《工人日报》记者对北京别具一格、形态各异的理发店进行了探访，无论是创新，还是传统，抑或是古老，独特的经营模式都为它们赢得了特定的消费群体，同时也为它们在这个时代找寻到了专属于自身的立足价值。

简洁至上的“快速剪发店”

不洗不吹不染不烫

1台取号机，4张等候椅，5位发型师，6个工作台，14个储物柜。40平方米的理发店里，再无多余之物。37岁的王继成，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了近8个月。这8个月里，他的工作内容只有一项：剪发。

从今年初开始，一家名为“星多客快剪”的理发店在北京各大购物中心陆续开张。只做剪发，单价20元，平均耗时15分钟。简洁至上的理发模式，在日本、台湾等地已存在多年。除了北京，浙江、福建、广东等地近期也兴起了这种“快速剪发”。

11月15日晚上6点半，位于北京太阳宫附近的凯德MALL里熙来攘往。前来逛街的崔小姐路过位于负一层的快剪店，被招牌吸引的她在店内发型师的协助下，通过取号机缴费取号，等待了大约10分钟，就坐到了镜子前。

没有洗发、护发、头皮按摩，发型师询问了崔小姐对剪发的要求后，就利索地拿起剪刀工作起来。当工作台上的定时器显示到14分钟时，刘海和背后的头发已明显修短，用特制的吸发器把残留在头上的发屑吸掉后，这次剪发就结束了。“速度这么快，还挺不习惯的。”起身时，崔小姐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同样感到“不习惯”的，还有快剪的发型师们。没有了洗发水、染发膏混合而成的气味，没有了轰轰作响的吹风机声音，现在摆在王继成面前的只有五件工具：剪刀、梳子、装清水的小水壶、造型打底素以及修护液。他算了算，现在平均每天可以给25个顾客剪发，这在他以前工作的发廊，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入行12年的“老师傅”，王继成过去在发廊为顾客设计发型的平均收费是70元，月收入在8000元左右。相比现在20元的“身价”和6000元的月收入，他并不觉得“掉价”：“过去每个月都背着销售产品和办卡的指标，指标与收入直接挂钩，压力很大。现在至少心里轻松了，专心做好剪发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发型师“沉默”后，顾客也清静了。同样是第一次尝试快剪的褚小姐虽然对“不洗”、“不吹”的方式略有疑虑，但全程“零推销”的体验，让她有了做回头客的念头：“快剪很合适简单修剪头发，现在很多发廊的捆绑销售、推销真是让人不敢进去。”

在服务内容越来越繁复、多元的美发业，反其道而行之的“快剪”，让“只想理发不想美发”的消费群体有了新的选择。

最后的国营店

顾客、理发师傅年龄层偏大

理发，有未满“周岁”的新模式，也有“年过半百”的老传统。

11月19日上午9点，王府井商圈还没迎来热闹的时候，但步行街上的“四联美发”店，已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1957年，为支援北京服务业，上海的“华新”、“紫罗兰”、“云裳”、“湘铭”四家理发名店，组成“四联理发馆”迁来北京。58年后的今天，“四联”成为了我国美发行业里最后一家国营企业。在这样一间有历史感的理发店里，似乎什么都与“时间”、“年限”相关。

采访当天，拉开“四联”的玻璃门，迎面走出来一位刚理完发的70岁左右的老先生。再往里走，无论是一楼的女宾部还是二楼的男宾部，50岁以上的顾客比比皆是，在等候区甚至还坐着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副总经理王然笑称：“虽然我们有专门为流行发饰设立的新概念工作室，但很多年轻人在门外看到一楼顾客的年龄就不敢进来了。”

顾客年龄层偏大，理发师傅的年纪也不小。四五十岁的师傅在店里忙前忙后，这种在其他发廊很难见到的情景每天都在“四联”上演。今年38岁，已在“四联”工作18年的王然在年龄上只能算中间梯队。“我们还有许多退休后又返聘回来的师傅。”

就连顾客与师傅的关系，也在漫长时间的流转中变得格外稳固。一边接受采访，王然一边帮来烫发的李阿姨修剪着头发。“做头发，找王然”，这个习惯李阿姨已经保持了8年多。而从18岁第一次走进“四联”开始，30年来，她已经经历了好几位给她理发的师傅放下剪刀退休。

翻看“四联”的收费标准，与私人发廊相比并不算便宜，普通的男式理洗刮吹也要70元。问到选择“四联”的理由，“干净”和“技术好”是顾客最常给出的原因。观摩了一个完整的“男活儿”，记者数了数，在洗头、理发、刮面的过程中，师傅共拿出了8条高温消毒的热毛巾给客人擦手擦脸。讲究的技术更是“四联”师傅们骄傲的资本：“我也去别的发廊烫过头发，样式是挺新潮的，但很快就不成形状了。还是‘四联’做出来的头发保持时间长。”李阿姨告诉记者。

技术的传承，是“四联”的招牌，却也是这半个世纪老店的瓶颈。在王然帮李阿姨剪发的同时，18岁的刘重阳正在旁边练习卷发。在职业学校学习两年后，三个月前她到“四联”开始实习。王然对记者说，“四联”很少社会招聘，新人绝大部分都是从职业学校“校招”而来，但开设美发专业的学校已经越来越少了。在刘重阳看来，愿意扎扎实实学习老手艺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甚至有同样学美发的朋友问我‘四联’是什么？”

从上海到北京，从“理发”到“美发”，老传统和它的传承者、消费者，还在坚守。

现代“挑担剃头匠”

街边理发里的人情味

在古老的理发行业里，58岁的“四联”，其实还算年轻。

11月23日，一场大雪后的北京，室外温度-2℃。在左家庄公交车站旁的街心公园里，路边三个穿白色褂子的人十分显眼。他们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街头理发师。

德胜门桥下，东直门桥下，玉渊潭公园东门，城中村……当理发店的装潢越来越精致，店名越来越洋气时，在北京很多地方还有这种类似旧时挑担剃头的露天理发点。

把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挂上铁栏杆，打开一张折叠椅，取出剪刀、梳子、推子，陈师傅的摊位就布置好了。剃光头5元，理发7元，染发10元。他告诉记者，最多的时候这条路上有11个理发师，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来街心公园理发的，基本都是老年人。78岁的李大爷已经是陈师傅的常客，对他来说，理发是买菜散步时顺便做的事情：“既方便又便宜。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不用多好看，剪短就行了。”也许正因为要求简单，街头理发更像是师傅与顾客“共商发型”。“觉得顺眼吗？您看看哪儿还要动动。”“右边再短点吧。”只10分钟的时间，李大爷的头发就收拾妥当了。

街头理发师出身、来路都各不相同。陈师傅退休前在单位做理发师，到街心公园理发既是打发时间，也能顺便挣点零用钱。他一般早上9点到，中午1点就收拾摊位回家。在陈师傅旁边，从湖北农村来的罗阿姨则要依靠理发的收入来生活。她告诉记者，除非是很恶劣的天气，她都会从早上8点工作到下午5点。采访中，她一直跟记者抱怨收入不多：“理发师太多，竞争很大。而且老奶奶们都愿意找我，理一个女发的时间都赶上两个男发了。”

虽然有诸多不满，但记者注意到，许多来往的路人都会主动跟罗阿姨打招呼，还有人把买的水果寄存在她的摊位再去散步。“这些都是我的顾客，时间长了，都是熟人了。”说到这个，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采访结束时，陈师傅和罗阿姨的椅子上都坐上了理发的人。在“昨天雪可真大”，“可不是嘛”的唠嗑声中，剪刀咔咔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