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20多万人在市中心的天安门广场庆祝中秋节，放爆竹，吃月饼。”“为了节电，路灯平日不全开，今晚却是满街灯火通明……欢庆中秋佳节和国庆节的北京到处张灯结彩，红旗飘扬。”白天，全家人都趁着秋高气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一起照相，晚上，家家都要摆宴席。一个少年“抱怨”母亲，“买的东西太多，我们简直吃不完。”

这是1982年中秋、国庆双节聚会，美联社记者发自北京的报道。

转眼30多年过去了，节日的热闹在拥挤的人群中少了许多期待，节日的大快朵颐因为生活的富足，也因为全新的健康观念，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风采，几乎没有人刻意于节日的衣着穿戴。天安门广场的灯火更明亮了，然而在那里土著的北京人成了少数，除了在特别日子里呈现的国家庆典仪式，多数时候，节日的广场被来自全国各地的游人覆盖……

每到节日，媒体都会发出感谢之声，感谢那些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劳动者。在市场经济逐利的大潮中，忠于职业、尽心岗位已经是最基本的准则，那些午夜的清洁工，还有那些坚守在餐饮行业的身影，人们怎么用职业规范和献身精神去取舍他们的行为呢？

30多年来，很多东西都在变，这对那些走在时代前沿的人来说不是问题，他们一直在变。

中秋佳节，本来，也曾经是团圆的日子，千百年来留下多少文人情怀，并浸染了文化的血脉。但对大多数寻常日子里疲惫奔波于职场的人来说，节日的期待更可能是懈怠的睡意，是匆忙的风光旅程。

不像记者笔下上世纪80年代的节日“狂欢”，尽管旧有的观念并没有消失，新生代的人对节日的期许却早已脱离旧时代的藩篱，细究起来，在舌尖传递给脑海的东西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遗存物，要到何处找寻节日的欢快呢？难道真的是富足让人们忘怀了口舌之外的韵味吗？比起走亲访友，很多人愿意假日时节更忙乱，诸如在高速公路上散步，为的是在人头攒动的山林、溪水赶场。

说了这许多，其实都脱离不了市井的街巷情怀，在城里人营造的心境之外，很难用法定的假日去诠释乡里的生活色彩。

新的景色是，在大时代变迁之中，人们天南地北地迁徙，曾经的旧式大家庭逐渐离散，在中秋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您可能注意到了那些热衷于闲暇下来读书、发呆、驴行的人们还是会思念家人，但对很多人来说，眼角的余光中可能并没有另一些特别群体的影像——那些挣脱昔日户籍绳索捆绑、背井离乡的“打工者”，尽管每个城市中都飘洒着他们的汗水。

这些漂浮在城市、深深刻着时代印记的非城市人员部落因为岗位职责，即便是回乡秋收之后也可能不得不放弃留在故里的团圆，抑或本就没有归乡的机会，如“打工者”吉克阿优的絮语：“中秋将至，归期无望，又只能在一首诗里团圆了。”有多少“团不圆的中秋”（杨华之），又有多少相思里的孤寂。

离开故乡，洗去脚上的泥土，他们愿意。那么，他们应该感谢谁吗？比如“给他们岗位”的人或其他的因素。然而在节日里面对不愿意的生存境况，显然在心中另存着不一样的情绪。“我忽然明白了中秋的滋味，不是月饼的滋味，而是打工的滋味”（商希恒）。

节日里谁走在上班的路上，谁漫游在人海之中？职业的分工早就粉碎了农耕情境下简单的时光分割。谁知道，在节日休假懈怠酣睡的人之外，职业、岗位的责任吞没假日难免，但心绪不该委屈地承载重担。

“这年头人们行乐的机会越来越多，不在乎等到逢年过节，所以年情节景一回回地淡下去，像从前那样热狂地期待着，热狂地受用着的事情，怕只在老年人的回忆，小孩子的想象中存在着罢了。”很有意味的一段话，这是朱自清先生上世纪早期的感慨。

当节日不再是单纯的“摆宴席”，不再是非私人“庆典仪式”的时候，那些仪式化的节日也许就已经不在了，但节日的情怀还在。在“狂热期待”成为“老年人的回忆”的时候，希望“打工滋味的中秋”也封存进记忆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