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那么车头要是跑偏了呢？迟到了呢？

在哈尔滨铁路局三棵树机务段，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专门负责火车头的进进出出。126台在哈尔滨铁路局管内运行的机车头从他们手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入库、出库。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都分毫不差。

他们来自扳道班组。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所有火车头从进入三棵树机务段那一刻开始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不再风驰电掣而是渐行渐慢。一直到常修华工作的这个窗口都会彻底停下来。

常修华今年56岁，已经在机务段的南大门工作8年了。他的责任是登记和内外联系。

登记，就是指所有进出机务段的火车头必须在老常这里详细记录机车型号、车次、到达时刻和司机姓名。那些出库即将奔赴火车站拉运乘客的火车头司机还会拿着一张报单找老常盖章。

通常，对于入库的车，老常要先拿起电话接通一个叫“三机扳道”的地方。

“三机扳道”其实是扳道班组的代号，代表这个代号回答呼叫的人叫黄静波。

黄静波的办公桌上有两部电话和两部报话机，他既要和火车司机取得联系、发出指令，同时还要和机务段的各个部门取得联系。

因为，他将决定每一列火车头进哪个道次，停放在什么地方。

黄静波形容自己的工作像是搭积木一样。只不过，他的这些积木不在桌子上，而是在电脑屏幕上。

这是一部只能联通局域网的电脑，上面用红绿蓝三种颜色标识着不同机车的不同状态。黄静波作为信号长必须合理地安排好每一列车的进出时间和道次。

安排的依据就是他办公桌玻璃板下面压着的一张巨大的机车运转时刻表——根据火车时刻的变动，这已经是今年以来第五次更换的表格了。

黄静波的手里有一支带擦头的水彩笔，在玻璃板上，他在不同车次上画着不同的标记。

“车次后面打对号意思是车在家，车次前面打对号意思是外段车辆需要预留地沟。”为了防止看串行，黄静波将紧邻车次的机车编号用前后交错的方式标注。

电话响、无线电台叫、发出指令、安排车次，一心四用成了黄静波的常态，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乱。

“没事儿，习惯了，天天就是重复做这些事儿。我们这个班组基本都是退伍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稳当。”黄静波说。

“拉载”火车头的司机

“转盘司机有没有？”接到新进站车辆的信号，黄静波拿起对讲机喊道。

“有。”答话的人叫于涛，1986年出生，转盘司机。

转盘司机驾驶的不是车，而是一个直径大约26米的圆形转盘，这个圆盘周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20条铁道线。

转盘司机的职责是，将开到转盘上的火车头从任意一条道线转换到另外一条道线上去。

某种程度上说，于涛是“拉载”火车头的司机。

“3237四道变九道。”

接到信号长发出的指令后，在转盘旁边一个1平方米左右的小屋里，于涛左手握着方向盘，启动转盘。当转盘对准即将来车的四道时，于涛右手拉紧刹把，准确地把铁销从转盘上插入轨道前的连接处。

“这台DF4D型机车头大约有130多吨重，如果这个铁销穿不准，列车就可能脱轨。”为了防止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故出现，于涛在2012年上岗前进行过半年的培训。在考取转盘司机驾驶证后才有资格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一开始操作的时候也特别紧张，转盘一转，20多条铁轨不一定能够一下子就对准。”经过两年多的岗位磨炼，于涛现在已经可以不再“左调一下，右调一下”，而是准确做到“一次到位”。

准确穿销后，扳道员挥旗、转盘司机打铃、火车头司机将火车稳稳地开上转盘。

再次打铃，开始转动，从四道转到九道，停转，穿销，打铃，扳道员挥旗，火车头驶入九道。

火车头开走后，于涛走出驾驶室，立刻把门锁上了。

哪怕他仅仅是上个卫生间，只需要三五分钟，他也会立刻锁门。

责任、辛苦及其他

手拿指挥旗和于涛一起搭档的扳道员叫张宏扬，出生于1992年，是一名退伍的坦克兵。

尽管坐在驾驶室里的于涛可以有一个海绵靠垫，但已经进入秋末冬初的哈尔滨，冷风从驾驶室门的缝隙吹进来。和于涛相比，站在毫无遮挡的火车道线旁边的张宏扬要经历更多的风吹日晒。

无论早晚冬夏，风霜雨雪，只要对讲机中“转盘司机有没有”的声音传出来，于涛和张宏扬就必须立刻到位。

天气好的时候还好说，冬季，尤其是春运的时候，也是火车头进库出库最繁忙的时候。零下20多摄氏度的寒夜中，在冰天雪地里忙活一两个小时进不了屋几乎成了一种常态。

每当有火车头开过来的时候，就是一次重新开始。

今年7月的一天，哈尔滨的气温达到了让人昏昏沉沉的32摄氏度。于涛开动转盘定位时敏锐地发现，和转盘对接的一处钢轨涨出来了。他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防止了一起事故的发生。

马吉恩在三棵树机务段已经工作38年了，从火车上的司炉、副司机、司机，一直到今天的值班员，他体会到，在三机扳道这个团队中，责任最重大。

“所有的火车头都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哪辆车回来该维修了，哪辆车该发出去拉乘客了，这些都要分毫不差才能保证铁路的安全运营。”马吉恩说。

为了“分毫不差”，三机扳道团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他们忙得过年过节都无法回家，忙得吃午饭都要一路小跑，忙得女朋友都没时间去找。

即使有一些闲暇时间，他们也在忙。

采访结束时，记者看到一位三机扳道成员在擦铁轨。

“擦铁轨干吗？这里会有人看吗？”记者问。

“我们自己能看到。”擦铁轨的工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