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园葵 逐日择光
我的导师刘葵老师是学校的特级教师,虽说认识她之前我早已戴好了有色眼镜,但自打和她见了面,准备迎接她师道尊严的想法一下没了影。因为她讲课中老露出些小情小调,所以Miss刘的称呼便抢先着扎了根儿。
“看我们窗前这棵树,因为树叶的形状像鹅掌,所以叫鹅掌楸。秋天叶子变黄的时候,这棵树还有一个别名叫‘黄马褂’……”这是刘老师在我们班上第一堂语文课,与我们分享杜甫的《天末怀李白》的场景。教室前方墨绿的黑板,和窗外金黄的鹅掌楸“马褂”,衬着她工整娟秀的白色板书:“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一切的美,像是她有意的安排,而此时的我们,又似乎真的中了她的圈套,分明在文字的时空里看到渐起的秋凉,南飞的鸿雁。“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的苍凉,“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的感怀,顿时贯穿了千年的时光,来到我们的身边,触觉、听觉、视觉中,带着历史的温热。刘老师借助倾情的讲述,用诗词实现了古今的交映。之于听者,那一系列或铿锵或婉转的字节了然于耳畔,课堂已不再局限于教室,这样的课堂令人享受。
我们都能感觉到,Miss刘对诗歌有种特殊的情感。记得她给我们讲《会唱歌的鸢尾花》那次,为了让我们读好这首诗,她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们科技楼门口草坪里就有鸢尾花,并暗示我们去那里驻足。她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花朵的姿态,似乎风中,真的能听到鸢尾花的一串串歌声。
Miss刘在我们这座城市是很有名气的老师,学术会议上常常能拍到她板着面孔发言的照片,可是在我们的眼里,她却总是副朋友模样,让人觉得“超级老师”的名号比“特级教师”似乎更适合她。
我们班有些同学为了搞科研经常熬通宵,所以下午语文课上打瞌睡便成了常态,刘老师不但不会指责这些“特困户”,还会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些棒棒糖为他们醒觉。在我们看来,这样的理解通常只有朋友间才会有。我还清楚地记得前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和一位男生一时兴起,课间一起下楼赏雪,一出楼门刚好和刘老师碰了个脸对脸,正着急找不出词儿解释,只见她已把手中的相机举了起来,欢乐地给我和那位男生来了个雪地合影。顿时,我们绷紧的神经一下被她纯纯的笑容抚平了。
刘老师是我学术上的导师,但于我的指点却不拘泥于学术。她会冒着寒风来听我在新年音乐会上的演奏;花时间去欣赏我在电视台参加状元榜的竞赛转播。在精心为我撰写“流石文学奖”推荐词的同时,她还会发来“羡慕你有钢琴为友”的短信。刘老师的收入并不高,可她每年都会送我很精致的书:去年是《艺术:让人成为人》,今年是那套精美的《日课》。而对于我,她肯接受的只是贺卡。她总称呼我是她“年轻的朋友”。
去年年初,我对化学研究产生了好感,并萌生了学理科的想法。但想着刘老师对我的文学道路寄予厚望,怕她伤心,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出乎我的意料,得知真相后她并没有责怪我的“负心”,还用“不要拘泥于特长”的评价在很多场合替我的“变心”美言。于我的内心,这样的师情可谓恩重如山。
“青青园葵,逐日择光。”这是我在刘老师的“英文诗歌翻译”考题“起兴”的诗句。今天,我更愿意将这样的巧合认为是一种情缘。“青青园葵”的形象,正是老师们在我心目中永远的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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