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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4年08月19日 星期一

开在云端的格桑花

本报通讯员 边均安 韩晓锁 刘强
《工人日报》(2014年08月19日 05版)

“先前有一些想来了挣大钱的人,吃不了苦,丢下一句‘连命都保不住,给再多钱也不干’的话就不辞而别了,但不能因为畏惧就啥都不干了,有些工作总要有人去做。”

——全国五一劳动奖状获奖单位、中铁十七局集团二公司西藏甲玛矿采项目职工

“有没有漫步云端的感觉?”通往海拔5312米山顶的路上,颇有些浪漫情怀的刘会迎冷不丁问笔者。

由于严重缺氧,笔者气喘不已,头脑晕乎——略略望去,棉絮般的白云在脚底下缓缓飘移,真如“腾云驾雾”一般。

7月21日早晨,笔者跟随刘会迎来到国内最高的采矿点——海拔5312米的西藏甲玛矿采工程项目“南坑”露天采矿台。

甲玛矿采工程由中铁十七局集团二公司承建,刘会迎是该工程的项目经理。自2009年以来,刘会迎和他的团队就在这里工作。

在山上,有时会听不到心跳声

医学界划定,海拔4000米以上区域为“生命禁区”。科学家曾做过实验:一个人什么都不干,坐在这里所消耗的体力,与在平地负重50公斤行走消耗的体力是一样的。

而挑战禁区、超越自我,已经成为刘会迎他们的生活方式。

“先前有一些想来‘挣大钱’的人,吃不了苦,丢下一句‘连命都保不住,给再多钱也不干’的话就不辞而别了,但不能因为畏惧就啥都不干了,有些工作总要有人去做。”说起选择留在高原,刘会迎显得很平静。

在高原,活着是第一位的。

寒冬时节,山上温度低至零下37摄氏度,皮肤一不小心碰在冰雪上,就会被粘住,着急抬手的话,胳膊会被撕下一块皮来。

有一次,工作累了,刘会迎躺在简易房里睡着了。不久就感觉有人在呼唤他。睁眼一看,所有人都围在他床前。

“至少10几秒钟没有听到你的心跳了,以为你死了!”同事说。

“在山上,有时会听不到心脏跳动声。那种感觉就像灵魂出窍一样。”说起这些故事,刘会迎像拉家常一样。

“不过,把高原的脾气摸透了,再大的事在我们看来都稀松平常了。我们一代一代的筑路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刘会迎和同事都显得格外豁达和乐观。

有一年中秋节,海拔5100米的一处运矿通道堵塞了,刘会迎从旁边的通风井下去检修,然后顺着3公里的隧道走出来。

“在极度缺氧的隧道内,从来没有人敢穿行这么长的路程。”5个小时后,全身被粉尘“覆盖”的刘会迎从隧道口爬了出来——那时,他的双腿已经无法站立。

下山打开手机,看到家人发来的信息:“母亲要来看你,劝不住;电话又打不通,此时母亲已经在火车上了。”

刘会迎当时就慌了手脚,让职工搀扶着到火车站去接母亲。当看到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列车上走下来,刘会迎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

此时,这个从不流泪的西北汉子眼泪哗哗直流。

“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临走前嘱咐我的话:好男儿不恋家,要想尽孝,就把对家人的愧疚用努力工作来偿还吧。”

“我这是在‘还债’,哪敢有丝毫懈怠啊。”刘会迎轻吁了一口气。

这辈子注定和高原有缘

上世纪70年代,中铁十七局集团的前身——铁道兵七师是第一支进驻青藏高原的筑路部队;2006年7月通车的青藏铁路二期海拔最高点——唐古拉山口,正是他们承建的路段。如今,他们再度结缘高原。

“当兵在格尔木,两上青藏修铁路,如今在甲玛退休,我这辈子注定和高原有缘。”

在海拔5100米的露采作业平台,正在修理轮胎的焊工、52岁的廖能文操着四川口音对笔者说。

在甲玛项目,像廖能文这样的老兵还有12人。焊工、司机、电工等脏、累、苦的活儿,大多是这些老兵在干。

刘会迎说,通往海拔5312米的路,当初就是这些“老兵”们开着推土机在悬崖峭壁上开辟出来的。

甲玛项目经过摸索和实践,建成了国内第一套采用电气化铁路的高原电力系统。

铁路运行起来,维修就成了头等大事。“接触网”、“直流电”等专业名词,让干了大半辈子生活用电维修的老谢傻了眼。

“厂家的人过来,我们就像小学生一样跟在屁股后面学,晚上躺在被窝里吭哧吭哧地记那些眼花缭乱的电路图。”

“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在高原上记性衰退得厉害,有时连孙子的小名都记不住了。但青藏高原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死后就葬在这里,下辈子还上高原!”说这话时,老谢的眼里泛着泪花。

比父辈站得更高

海拔5312米的南坑露采平台,俯视山底,云雪交错间,采矿机械来回穿梭,不在其中的人绝想不到云层之上,竟是如此一片繁忙景象。

在最高点,指挥这一派繁忙景象的项目工程部副部长、技术主管李鹏,只有25岁。

“赶紧采访我,我肯定给你爆料!”见到笔者,李鹏热情地说。

从早晨7点开始,李鹏要在这里度过12个小时。安排一天的工作、指挥车辆及人员、记录资料等等,是他一天的工作内容。

笔者发现,李鹏毛遂自荐“爆料”,无非是想多跟人说说话——在这里,站着太冷,走动时又喘不过气来;手机没信号,几乎没人可以交流。闲下来时,李鹏就把山上的美景一一收录进手机。飞沙走石、云蒸霞蔚、冰雪覆盖……这些都悄无声息地存进了手机的某一个角落。

“对面就是唐古拉山,那是我父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现在,我比他们站得更高!”给朋友打电话时,这句话是李鹏少不了说的。

与李鹏敢于“登天”不同,31岁的总工程师刘永红则是善于“钻地”的一把好手。

“也是被逼出来的,自己长得胖,上山下山太费劲,只能钻钻洞子了。”刘永红喜欢开玩笑。

“钻洞子”就是在洞内采矿。高原隧道,洞内的氧气浓度比外面更低,加上矿床的腐蚀和辐射气体、各种机械的尾气,洞内人员需要付出更大的牺牲。

2012年春节,刘永红感觉腰部剧烈疼痛。在拉萨市检查后,确诊为肾结石。转到西安市一家医院做了手术——在肾和膀胱之间插了一根管子。医生让他卧床休息两个月,放不下工地的刘永红第二天就回到了工地。

“就跟我们采矿一样,肾里面的石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开采出来了。”逆境中,幽默是刘永红应对困难的法宝。

浪漫的事,顽强的花

这么恶劣的环境中,笔者竟然看到了一位女工——丁文凤,在山上已经待了4年多。

2011年12月20日,丁文凤与同一年上山的党自敏在山脚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你们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笔者问。

两人相视一笑,党自敏回答:“到工区背后的山上散步。”

工区背后是一座200多米高的山头。艰难的攀登过程中,两口子说不完的情话消除了疲劳。实在累了,丁文凤就摘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花,不管什么颜色、形状,她都称它们叫“格桑花”。

格桑花是高原上最普通的一种野花,只生长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它们杆细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风,可风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打,它叶愈翠;太阳愈暴,它开得愈灿烂。”丁文凤说,待在高原上的人都喜欢它的品格。

(图版美术 书法标题 李法明)


采访手记

英国作家菲·贝利说:“不要光赞美高耸的东西,平原和丘陵也一样不朽。”

作为采访者,我们的骨子里都有寻找惊天动地故事的情结,但现实生活给我们的总是一些普通、平凡的东西,比如说甲玛项目“山上”的那些人和故事。

有了爱,才会有坚守;有了坚守,再平凡普通的生活和事业都不会苍白。笔者从海拔4000米到5312米的攀登,实际上也是对项目职工工作和生活的一种“体验”。一路走来,他们的生死经历、奋斗故事,他们的乐观、豁达、执著和自信,他们的恐惧、失落、无奈和伤感……让这些平凡的人、平凡的故事给我们最朴素却是最触及灵魂的感动。

“有些工作总要有人去做。”刘会迎的这句话说出了项目职工的心声。他们来到或坚守高原的,或许没什么豪言壮语,但是一旦承担起这份责任,他们就不抛弃、不放弃、不逃避、不懈怠,以一种坚定的信念,忠诚于他们的选择,热爱他们的岗位,无怨无悔。

如同千百年来坚守高原的格桑花一般,甲玛项目的职工同样守望着这片神奇的地方,也守望着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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