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入怀 绝非草草
——陈丹青《草草集》读后感

近年来,陈丹青的随笔文字成为一个热点。从《退步集》、《退步集续编》到《荒废集》,作为画家的陈丹青,其文章功力让人刮目相看。陈丹青之所以出名,一是因为他的西藏组画,二是因为他从清华辞职。单从这两个特质来看,很多人以为陈丹青是文艺愤青,但从最新出版的《草草集》来看,同以往一样,他对于书名的选取十分谦虚,且带有自嘲的意味,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
《草草集》在风格和编排上延续了其以往的文风,信笔拈来,出口成章,处处有警句,篇篇是佳章,可谓闲笔入怀,绝非草草。本书是陈丹青近年来所写杂文和随笔的结集,按主题分为艺术、影像、社会以及木心四个部分,各篇主题与内容虽有不同,却不难读出作者一贯独特的见识与风格,全书或谈及艺术,或论及历史,都极具知识性,并引人深思,延续了其旧作的高水准。杂文之外,《守护与送别》是相当锥心的悼亡之作,爱之深切,伤逝之痛切,写到这个程度,简直让人心碎。《旭东与韩辛》一篇,语感及措辞都十分精当典雅,细微处娓娓道来,颇有神清气爽之三味。其他篇幅,很多是一般读者难以理解的艺术评论,但以文风来看,写得相当神气,细节抓得如点穴,闲笔很俊,毕竟作者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刻画能入骨三分,他是个非常好的观察者。
陈丹青的作品是碎片的思想火花,尽管有人评价他的书几乎都不成系统,都是拼凑而成,但这偏偏显露了他睿智的思想与点墨的犀利,以及一位“文艺老年”的艺术情怀。书本身涉及的内容很多,总体而言,毕竟是艺术家的思考,连贯性差点,逻辑严密性也有所欠奉,但也算自成一格。这些零散的,细碎的,犹如沉香屑般的文字,一个小故事,一个画面,意味丰富,旨意隽逸。
作为海归的油画家,陈丹青关注历史,关注文化,对建筑也颇有见解,特别是与建筑有关的历史以及文化。他也对摄影表示欣赏,并不认为绘画与摄影应该区别来看。他怀念民国,认为那是文化割裂前最具传承的正宗国风。他实在,论及任何看似高雅的问题都会残酷地将答案摔在地面。一个艺术家,随便涂几块布便可以换钱,何必花大精神跟你们说话,到处说话,可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从许多篇章来看,陈丹青是有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抱负的人,他知道他必须说话,这样才能给更多年轻人鼓励,才能给未来希望。
陈丹青在文字里保持了一种从容和洒脱,是因为他以“流放者归来”的姿态出现,从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中返回,便有了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感。于是,以“过来人”的磨难来思考。所谓“草草”便是一种虚拟的叛逆表情,骨子里是一种不可救药的悲悯情怀。这种貌似自贬的修辞术,和古代隐士的颇为类似,实质上作者并不想将自己置于说教者的地位,他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与谦逊。正如他,在《荒废集·自序》中写道:“这回的书名题曰‘荒废’,其实言重了,比起‘退步’的意思,更显做作。”如今这本书定名为“草草”,或许也像他另外一部谈话录的名字一样,害怕陷入“谈话的泥沼”。
陈丹青真就像一个从民国走出来的人,你看他怀念那个时代的人和事。你看他的行文,一股子五四时期文白参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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