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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4年01月06日 星期一

像泥土一样活着

姜佃友
《工人日报》(2014年01月06日 07版)

“在过去短暂的一二十年间,每个关注自然和熟知乡村的人,都已亲身感受或目睹了它们前所未有的沧海桑田性的变迁。”踟蹰在故乡面目全非的土地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苇岸《大地上的事情》里的这段话。这种发自内心的担心与苦闷,体现出一个文弱书生的悲悯情怀。

纵观《大地上的事情》一书,爱就像是一根绵长结实的线,把一页页洁白的纸张、一个个饱满的文字串联起来。苇岸把自然与人类的和谐统一,看作是最高幸福,把大自然作为拯救心灵和获得生命力的精神故乡,字里行间,一个寻求诗意栖居与自在生命状态的形象跃然纸上。苇岸身上融汇着梭罗的朴实、爱默生的睿智、法布尔的细致,还有利奥帕德对自然深沉而敏感的爱意。他以最接近生命本源的方式写作,他的语言仿佛天空中绽放的花蕾,仿佛宇宙神圣的光芒,照亮着事物的核心和本质。他拒绝传统文人古板造作的写作方式,遵从心灵的昭示,倾听卑微生命的呻吟,敏锐地感受着大自然中季节转换所带来的生命力,用心感悟并转化为创作的力量。他的文字展现的不是聪明、智慧、美景、意境、技艺、个人恩怨与明哲保身,而是对生命本体生存现状的担忧,并将这种担忧转化为理性的呼吁。

苇岸瘦削的身形下包裹着一颗饱满的悲悯之心,这让我心怀敬意而又惭愧。接近或者投身大自然,一直是历代文人的喜好,但大都是对大自然的赞美,鲜有对环境问题的担忧与质问。

凝聚着阳光、空气、水之神性的种子,深藏在土地的子宫里,经过春的孕育,夏的勃发,绽放在秋季金黄的舞台,“它要抢在冬天到来之前,把内心深藏已久的歌全部唱完。”苇岸就是一位来自大地深处的歌手,他用蘸着热血的笔,和籽粒饱满的文字,穷尽毕生的热情与生命的力量,歌唱着大地上的万物。一只受伤的蚂蚁,一只死去的蜜蜂,一只觅食的麻雀,一只在空中飞行的鹞子……这些大地上琐碎、卑微的事情,野草一样在苇岸的心田里疯长。他与它们同呼吸共命运。他觉得自己就是它们其中的一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是一种多么强大的责任感和忧患意识呀!在苇岸能够贴近大地,聆听大地的心声,如同一个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天地的灵性与正气,铸就了他坚固的信仰之塔。

人生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寻求舒适感,而是为了追求一种至善至美的境界。动物、树木、花草、河流、空气……这些依附或者覆盖着大地的物件,不应被人类无情地剥削。如果每个人都静下心来关注大地上的事情,如果在疯狂的奔跑中能停下来留意一下路边的风景,如果能安下心来把《大地上的事情》这本书读完,相信心灵定会变得柔软、敏感与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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