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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2年12月17日 星期一

【视线】一九四二:追问我们从何而来

本报记者 赵昂
《工人日报》(2012年12月17日 05版)

近期,冯小刚的新作《一九四二》成为了娱乐焦点。

在当年的逃荒途中,一个叫刘和平的青年妇女,亲眼看见自己的亲戚欲卖掉孩子,结果孩子的母亲抄起扁担,将孩子拍死,宁愿拍死孩子也不忍卖掉。60年后,当年的少妇已经变成老妪,在巩义市,她给前来走访的冯小刚讲了这个故事,还唱了歌。

那年是2002年,冯小刚为了将刘震云的小说《温故一九四二》拍成电影而走访河南,路上亲历到的一幕幕,使得一个个故事呼之欲出,最终形成了一个长达14万字的剧本。但是因为种种原因,2002年的剧本没有最终付诸实施,最终拍摄电影的剧本只有6万字左右。

事实上,刘震云的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完成于1993年,起因是他的朋友钱刚在四年前时,想编一部关于自然灾害的历史书,钱刚搜集资料后,发现1942年时有一场旱灾发生于河南,造成大量灾民过世,而当钱刚找到刘震云时,刘震云发现自己对1942年发生过的旱灾浑然不知,顿感意外。

于是,刘震云去了河南,调查旱灾的幸存者和他们的后代,但更令他惊讶的是,数十年后,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让当年的亲历者和他们的后代,也逐渐忘掉了1942年发生的事,包括刘震云自己的外祖母。刘震云的母亲就是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刘震云的外祖母捡了回来,因为没有吃的东西,她只好舔外祖母的手腕,直到舔出了骨头。这种遗忘给刘震云的震撼,甚至大于发现旱灾事实给他的震撼。

《温故一九四二》作为一个调查体的小说,刘震云查找了大量的人证物证,包括对亲历者的采访,以及查找当时《大公报》记者张高峰、《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的报道等,将生活和历史资料结合在一起,寻找那些被遗忘的故事,也探寻着自己,自己的亲戚们,到底来自何方。

而从冯小刚第一次看到小说,到最后将文字变作光影,搬上荧幕,用了长达19年的等待,因为将这个题材拍成电影,绝非易事。

2012年12月2日,上映第四天,北京西单首都电影院,售票台前排起了弯弯曲曲的长队。而排队购票的,几乎全部都是“80后”和“90后”,在他们过往的记忆中,早已没有“饥饿”二字。“之前有电影发行方面的专家认为《一九四二》不适合当下的年轻观众,而通过北京和重庆的首映看来,我们‘80后’、‘90后’的观众是不排斥这样的电影的。”冯小刚在首映礼之后表示。

“看完以后,很久缓不过劲儿,饥饿只是老辈人偶尔唠叨时提起的,但从没思考过真到那个时候会什么样。我祖籍是山西的,听爷爷说过闹灾的事情,但你不提,他不会说。”观众王先生在散场后对记者说,“如果没有这样的片子,也许等那一代老人都没了的时候,就没有人能记得这些事情了。”

事实上,根据1912年至1937年的不完全统计,当时我国较大灾害就达77次之多,其中水灾24次,旱灾14次,地震10次,蝗灾9次,因为各种客观或人为原因,灾情经常蔓延数省,仅1935年就有17省发生水灾。

影片中,逃荒路上,尽管老东家和曾经的农户两家人一道相依为命,但饥饿,轰炸,抢掠,乱兵,令难民们手中可以维生的物资越来越少,不断有人倒在路上,但难民的队伍却未见减少,因为更多人加入到逃荒大军。

“最令我难忘的一个情节是,有一个镜头是被卖掉的母亲与孩子诀别,母亲把祖宗的牌位塞给还不懂事的孩子,让他死死记住‘家在延津’,而其他的亲人都已经死光了。”一位原籍河南的观众告诉记者,“我现在也是漂泊在北京,有的时候真想让孩子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

随着电影的热映,《温故一九四二》这部小说也再次引起众人的关注,长江文艺出版社则推出刘震云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完整版。

但是,小说毕竟不是严肃的历史学专著,对于小说是否全面反映了当年所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至今仍众说纷纭。例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黄道炫就对小说有所质疑,包括对小说中列出的死亡数字。“就一个作家而言,在对历史的了解与把握上,我们无法对他提出过高的要求,但是,如果他试图充当历史的解释者而不再是杜撰故事的作家时,他就必须遵守历史的基本规则,秉持客观、严谨和负责任的态度。”黄道炫在批评文章中写道。

关于影片《一九四二》的争论或许还将持续下去,对于观众而言,每一位观众都有自己心中的《一九四二》。在网上,来自全国各地网友们在品评影片本身之余,也讨论着各自的“家族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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