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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2年06月04日 星期一

作家与乘车

□戴荣里
《工人日报》(2012年06月04日 006版)

作家是动感事物的追逐者,所以乘车是其捕捉灵感的绝佳时机。

在公交车站等车,一般的乘客比较着急,作家应该是欣喜的,他可以观察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譬如一个提着保温饭盒的人,你猜测他是给在医院的父母送饭,或是给上学中的儿子备餐?你可以从满脸焦灼的青年人脸上,读到他沉重生活的影子,看到他脏兮兮的衣服上满是油漆的污渍,你可能猜想这是一位来自边远山区的打工者;那边来了两个老太太,举手投足很夸张,操着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偶尔蹦出的汉语词汇让你知道她们俩是来中国旅游的美国人;在车站旁出售快餐的一对中年夫妇勤勉的样子,也会让你浮想联翩,你猜测他们是一对进城务工的农民夫妇,还会想到他们留守在家的孩子;你可以信马由缰地从一个老人的脸上转到另一个老人的脸上,悟读他们沧桑的一生。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在车站候车的作家能从熹微里读到人生的丰满。

终于挤上了车,拥挤的人群让你感受生存的不易。车厢里,你发现了一个仪表堂堂的人,他一脸的自信衬托着光滑油亮的脑袋,整个头颅如一个高强度灯泡一样刺眼,这似乎是一个传承着家族荣耀的脑袋,头发的脱落展示着家族的精明,也或许他只是喜欢这样理光头发。而当他靠近你的时候,你精确地看到在他的整个脑袋上已经没有发根的青色,你才会揣度这位乘客怕是一个先天的秃子。你想怜悯他,但你看到了他西服的闪亮名牌,还看到了一个灼眼的包,这一切证明他是非同一般的成功者;你看到一个小偷把手伸向了一位少女的坤包,你刚要喊,那小偷快速缩回了手,对你一副讨好、谦卑的样子,你猜测这很可能是一个刚入道不久的小偷,还没有更大的胆量去敌视你;一对宛若春草的男女,周身散发着一种春天的欢笑,你想象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当然也会闪念他们的一生是否会永远这样和和美美?你看到一位乘客对乘务员说他的同座落下一个书包,乘务员毫无表情地收下了,你就回想自己也曾在车上丢过书包,但最终却没有找到。

在你静默无语的脸上,人们读不到你丰富的内心世界,但你却从乘客脸上采集到了所需要的标本。作家从面前的事物读到历史,读到人物的内心世界,也猜测他们的未来选择。作家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地方登场,却始终会展现光明;他始终站在不被人注视的车厢一角,任凭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当作家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公交车时,胸中又增添了无数的人物故事。

一个作家喜欢乘着火车去旅行,在火车上观察南来北往的旅客,观察窗外瞬息万变的景色;一个喜欢自助游的作家,驾着一辆破吉普,周游了祖国的很多地方,也增加了更多的体验,从而使他的作品走上深沉。作家是生活的乘客,在等待中思考,在旅行中观察,在抵达中完成自己的一种使命。作家就是这样的一分子:靠乘车完成一种心境的升华,一种思考的成熟,一种视角的转换,一种有别于常人的沉默呐喊。作家完成的看似是一种乘车的过程:等车、上车、乘车、下车、回家,其实是创作时准备、感受、观察、思考、成型的过程,当作家的乘车所思,真正转换为作品时,作家才找到了回家的路,这条路充满了温馨的人生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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