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果
坚果是光阴里的球,从燕剪柳烟,一路滚来,到了霜重寒露,就停了下来。
时光里的旅行,坚果刚开始,也是青涩的。三月桃花雨里,一株几百年的银杏,嫩嫩的果子浇得透明,缀在嫩绿的枝叶间。等到秋天,银杏仙子乘风来,剥离敷在壳上的深黄果肉,一枚银杏飘然而出。冬天的夜晩,放几粒银杏在牛皮信封里,听着微波炉里的“噼啪”爆裂声,屋内飘散出银杏的一缕清香,就收到春天寄来的信。
到了腊月,一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用文火和时岁慢慢熬。南宋周密《武林旧事》记述:“八日,则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就像经年日久的婚姻。
停泊在古书里的船。明代魏学洢的《核舟记》里说,有一个名曰王叔远的人,在一枚长而窄的桃核上,精雕细琢。这样中国式的夜晚,“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古典而又雅致。
大人总给小孩坚果吃,核桃补大脑,添智慧。孩子手拿圆溜溜的核桃在掌心把玩,核桃便满床满地滚。最后,核桃被置放到门缝间,一条光影射线,随着半扇木门徐徐移动,顷刻间,听得“嘎嘣”一声,一枚核桃四分五裂。
《红楼梦》第十九回,宝玉到袭人家玩,“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去之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说着,便拈了几个松子穰,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举手投足之间,几粒小小松子,流露的是满心欢喜女儿心。
每次旅行,到有山的地方,我总爱寻一种山核桃。第一次是在杭州郊外,买了几斤小胡桃,总觉得果仁少,掰起来易碎。后来改挑大的山核桃,卖这些早已炒熟后的,剥起来容易。
有着山核桃的城市,我从心里喜欢。山总是那样仁爱,能保守人心里的那些秘密。后来,每次我在超市里看到那些核桃,总要想到山,想到离城市很远的山里,总该有一株对应的核桃树静静站立。就像一个人,必定有一个影子。
核桃生长在山里,是山岚雨露凝结之果,外表如此坚硬,像个冷峻的硬派小生,一旦生生破裂,其实内心也很脆弱。坚硬的外壳里面,往往包裹着一颗柔弱的心。
喜欢吃坚果的女子,一般都是小女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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