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得“小词字字冰”
——读《张统邦诗文》
春节那几天,断断续续读了两本书,一为《老饕续笔》,一为《张统邦诗文》。
《老饕续笔》出自赵珩之手,乃《老饕漫笔》续篇。作者功力不减当年,识见深广,用笔洒脱,不仅令人齿颊生香,且时常为吃喝二字发白云苍狗之叹。
《张统邦诗文》分上下两卷,上卷为《行吟集》,非诗即词,计“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19首、“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55周年”19首、“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33首、“且行且吟”138首。下卷为《读史杂咏》,收诗百余首。
张统邦曾长期在河北邢台一矿业集团从事管理工作,《行吟集》、《读史杂咏》都是他退休后出版的。作者喜欢史学,读史在他是一种生活习惯。作者在序跋中自言:“史书是五千年的文化积淀,我之所以读它,是想从中受到启迪,端正自己的人生态度。”“把自己关注的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用诗歌的形式表达出来,示于时人,达到以史为鉴的目的,故称‘杂咏’”。这两句话道出了作者读与写的本真目的。
《读史杂咏》上自传说中的轩辕氏,下至武则天时的酷吏郭弘霸,无论明君贤臣、奸佞宵小多有观照,像人们熟悉的耿介敢谏之魏征、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以及未必熟悉的忠诚勇武如古弼、奸猾好利的酷吏崔暹皆录于诗中。
张统邦作诗赋词,写人叙事,志在明晰道理,褒贬善恶。从他的《黄帝》以及《酷吏郭弘霸》等短诗中足可窥一斑。“炎农德衰政式微,诸侯纷纷动干戚。习用兵戈征不享,四方宾服咸来归。阪泉三战早定鼎,鹿野擒贼安社稷。中华一脉千年祖,桥山烟火永祭祀。”“女皇喜欢娱耳根,上有所好下必甚。群恶毕现正有时,应运而生面谀人。自陈‘四其’做御史,夜有二梦共一闻。休说元忠不智极,善恶自会证人心。”
阅读中,曾猜想作者是个耿介之人,后来果然在《自题小像》中获得了印证。在这首词中,作者坦言自己“脸长眉横鼻有棱,口讷面冷让人惊。愤然难掩心底事,当哭常思阮步兵。常激怒,会有抨,一生碌碌谢无能!宁教菲薄自卓然,捧出小词字字冰。”作者读史不是为了讨取权谋机变,而是为了以古鉴今,端正人生态度;其为人处世,看不上那没有气节的人。流连于史籍中如此,面对草木山川,他也常吟诗赋词寄托情志。应了古人那句话,“昔人词咏古咏物,隐然只是咏怀,盖其中有我在也。”如《行吟集》中的《菟丝》:“本无直节气,依势弄卓然。根浅难自立,花琐苦争妍。岂知非良种,妄图戟长天。蔓延随我欲,尽在攀附间。”对攀附者嗤之以鼻。又如《竹》:“哂笑芦荻一身轻,骑墙依势任东风。头点只因根基浅,弯腰原是腹中空。君不争春更重节,凌云高才能虚心。宁伴松柏作客吟,秋风吹寒无俗声。”抒发了对气节的钦敬与仰慕。
作者堪称古道热肠之人。虽有“将此身,寄斗室敝庐,墨浓书香”的慨叹与“情无高致,退无隐忧,古书堆里寻乐章”的情怀,但不忘世事时事,心系民生疾苦。否则就不会有临江仙那种沉重:“盘中珍馐列水陆,觥筹琥珀香醪。豗喝突呼竞酒豪。一掷地有百千余,谁惜黎民膏?华厅喧喧客长满,日日奢靡连城。苍天不关此中情。红头戒令在,几家能执行?”一字一句皆是对奢靡贪腐世风的贬斥,伤痛之心跃然纸上。
读罢《张统邦诗文》,发现找不到绮语玄言。作者文字平实刚简,警世醒世之意深远,以“捧出小词字字冰”誉之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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