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晚19时30分，2.8万平方米的潍柴工业园区三号工厂中试车间里，红色灯笼照亮一条宽广的景观大道。一位身穿蓝色工装的年轻工人，手握两杆红色指引旗用力挥舞，厂棚上方，行车悬吊着两架蓝色发动机缓缓降落……

“砰砰——”数十支射灯聚焦主舞台，著名指挥家余隆缓步走上水泥堆砌的台阶，向台下1万多名职工深深鞠躬。旋即转身，双手用力一挥，一曲气势磅礴的《中国动力》交响乐在这个特殊的舞台上空“炸开”。

数十台蓝擎天然气发动机与中国爱乐乐团和广州交响乐团一起，创造了一场机器与音乐共舞的全新交响乐——《中国动力》大型交响工业实景演出，奉献了一场完全属于工人的音乐盛宴。

9大美声走进车间

“飞旋的车轮一路奔向前，追风追雨总与候鸟擦肩。单色的生活谁说不浪漫，我把歌声带给孤独的荒原……”一曲《追梦远方》在女高音歌唱家祝爱兰的吟唱中，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而此时，祝爱兰的思绪却飘向了数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

这首专为本场演出创作的歌曲，主人公就是被称为“反候鸟”的潍柴“三高”试验队的工程师们。他们要在高寒、高温、高原的极端环境中，检测发动机的性能。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冰原、火焰山、青藏线上。而这支坚韧的团队，平均年龄不到30岁。

就在一周前，三名80后科研人员丰东旭、于超、赵蒙生，在青海格尔木发生意外交通事故，不幸因公殉职。

听到这个噩耗时，祝爱兰惊呆了。“我一定要把这首歌献给这些伟大的年轻人，向所有‘反候鸟’们致敬！”

由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办，潍柴集团承办的此次演出邀请了9位“海归”艺术家：张立萍，来自美国大都会歌剧院、英国皇家歌剧院；黄英，来自美国大都会歌剧院、丹麦国家歌剧院；祝爱兰，来自法国巴黎国家歌剧院、西班牙马德里国家歌剧院；郑咏，来自意大利热那亚歌剧院；栾峰，来自意大利米兰斯卡拉歌剧院、罗马歌剧院；张建一，来自美国大都会歌剧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丁毅，来自澳大利亚悉尼国家歌剧院；多吉次仁，来自意大利罗马歌剧院、加拿大温哥华歌剧院；袁晨野来自美国华盛顿歌剧院、美国休斯顿歌剧院……

他们曾在国际舞台上主演过近百部歌剧，但走进工厂车间，为最平凡的工人倾情演唱，还是头一回。

“这样的‘豪华’阵容多年难得一见，让演出成为一次中国音乐界的饕餮盛宴。”演出总导演朱海说，之所以选择潍柴集团，在于它是一个13年里增长200倍的高速发展的企业，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文化，企业文化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所在，而这也是很多中国企业未来的必经之路。因此，他决定为潍柴在文化上“开小灶”，期望为更多企业做出典范。

然而，朱海也曾经疑虑：吃洋面包的海归歌唱家与吃山东馒头的技术工人能不能坐到一起？

随着交响乐逐个章节的次第展现，9大美声艺术家的歌声时而壮烈激越、时而悠扬婉转，引发台下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此刻，朱海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为演出彩排的两天里，张立萍总是被感动着。这位第一个进入英国皇家歌剧院的中国女高音歌唱家，曾在世界著名顶级歌剧院主演了20余部经典歌剧，但走进车间，与一线工人亲密接触还是第一次。

“工人们在彩排时从不喊苦喊累，他们的神情如此坚毅、真诚、自信，他们的身上充满了勃勃生机，这些都是在歌剧院里不曾感受到的。”平时少言寡语的张立萍，此刻兴奋地说个不停。“这次演出让我在车间里找到了知音。所谓知音，不一定需要专业角度的评判，不一定要具备多高的欣赏水平。从工人们的眼里，我看到了愉悦、幸福、快乐，他们就是我的知音。”

职工与机械同为演出主角

幽默诙谐的钢琴声在人们耳畔流动，一位年轻工人正抱起一个个零件精心擦拭。忽然，身旁的机械手臂动了起来，冲着小伙子摇了摇“头”，跳起舞。小伙子哪里肯服气，胸脯一挺与它PK。

抬头、转手、挥臂、扭身……节奏越来越快，小伙子喘着粗气甘拜下风。此时，机械手臂轻轻递来一束花，而小伙子则摘下白色毛巾，系在了机械手臂上……

“我无法拒绝你，我不得不喜欢你，你巨大的手臂，抓起了我梦寐以求的惊奇。嘿，哥们儿，你就像天外来客从不言语，却让我告别了，挥汗如雨的日子……”此时，雄浑的男高音唱响，一辆红色林德E20叉车踏着节奏，跳起了轻快的圆舞曲。车身时而原地打转，时而画着8字，货叉伴随节拍不停升降，看得人眼花缭乱。

本场演出打破了传统的晚会模式，把剧场搬到车间里，并选用大型交响情景画的演出方式，开创了用车间实景表现民族工业发展的全新形式，不时穿插演出的工人行为艺术更令人耳目一新。

140米的舞台被设计成三段实景。交响乐团居中，左右两侧开辟出新、旧两条发动机制造流水线，代表着中国工业的进程与传承。工人在实景中操作，配合交响乐完成了三次发动机制造作业。而工业器械现场操作过程，均为真实的作业手法。

与机械手臂共舞的小伙子和叉车司机，都是潍柴集团的普通职工。

“我自己不会跳舞，却能让叉车跳舞。”叉车司机跳下车，兴奋地搓着手。他叫董万里，驾龄7年。

每天，董万里都要开着叉车穿梭于车间和货场，别人需要1个小时完成的搬运任务，他只要半个小时。而这套娴熟的叉车驾驶功夫，就是在日常工作的一点一滴积累中练就而成。2009年，董万里曾在中央电视台主办的能人巧匠节目《电视超人》中获得第一名。

“艺术之美源自生活。”看着工人们炉火纯青的表演，执行总导演吴婷感慨地说。

两个月前，第一次走进车间体验生活，吴婷并没有对冰冷的机械产生兴趣。但当她看到工业流水线上神奇地造出一台台可以带动数十吨车体的发动机，看到工人们朴实真诚的笑脸，听到铿锵有力的机械运转声，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中不缺少美，只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于是，发动机、行车、机械手臂、叉车、流水线……一切车间里可用的工具，都成为这个舞台上的主角，这些“冰冷”的设备被赋予了生命，构成了工业与艺术的融合。

艺术也要“接地气”

节目接近尾声时，潍柴集团董事长谭旭光走上舞台，将一支工人亲手制作的指挥棒送给余隆，而余隆则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指挥棒递交谭旭光，两人共同指挥了一曲《动力交响诗》。

这一刻，坐在人群中的常铭良伸长脖颈，目不转睛。“谭总代表了我们潍柴所有职工，余指挥代表的是曾经遥不可及的艺术家，他们一同指挥交响乐，就是我们职工与艺术家的互动。”

这位24岁的小伙子还是第一次亲耳聆听交响乐。“我以为只有到歌剧院才能听到交响乐，没想到今天在车间里也体会到了高雅艺术的魅力和快乐，真幸福！”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艺术家演唱的内容竟与他的工作如此贴近。“如果这样的机会再多一些就好了。”小伙子憨笑着挠了挠头皮。

此次演出，云集了国内顶级的词、曲作家，创作了8首以工人为题材的原创歌曲，全方位展现了一线职工的工作、生活和情感。

然而，为了创作出与现实生活贴近的作品，朱海与团队可做了不少工作：三次深入车间，收集工人诗歌散文，寻找创作灵感。同时，在职工中征集最喜爱的歌曲，选定了曾为《云水谣》、《闯关东》作曲的著名作曲家邹野，《当兵的人》词作者王晓岭，《常回家看看》词作者车行、《好人好梦》词作者樊孝斌等颇受欢迎的词曲家。同时，除9位美声歌唱家外，还请来了殷秀梅、王莉、张鹤等职工喜欢的艺术家。

“我们离工人的生活太远了。”邹野坦言，他最后一次进入车间还是40年前。在他的印象中，工人手上、脸上满是油污，在原始陈旧的设备前出大力、流大汗。40年后，再次走进车间，他惊呆了：厂房里没有油污、灰尘，年轻的工人们身穿干净整洁的蓝色工装，在数控电脑前轻松指挥着一排排硕大的机械设备……

“这就是中国工人的力量，他们才是中国的脊梁，是推动国家前进的动力！”邹野的心灵感到久违的震撼与创作的冲动。他一头扎进书房，一个星期足不出户，创作出了交响史诗《中国动力》。

无论是邹野还是朱海，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感受：写工业、工人题材的艺术作品不少，但被工人传唱的精品佳作却不多。原因何在？“因为我们没有接地气，我们距离真实的生活太远了。”邹野说。

“文化大发展大繁荣，需要怎样的艺术家？就是能站在车间里，为最普通的工人歌唱的那些人。”朱海激动地说，“艺术家必须走进基层，让一线工人的声音发出来，这也是一个文艺工作者的责任和担当。”

追梦远方

作词：王晓岭

作曲：刘 青

飞旋的车轮一路奔向前，

追风追雨总与候鸟擦肩。

单色的生活谁说不浪漫，

我把歌声带给孤独的荒原。

高原有多高，高寒有多寒，

还有那烈日灼烤的火焰山。

亲人离得远，亲情在身边，

追梦向远方，痴情把梦圆。

无限的风光就在地平线，

追星追月勇敢挑战极限。

成功的喜悦伴青春绽放，

我用光荣编织幸福的花环。

高原有多高，高寒有多寒，

还有那烈日灼烤的火焰山。

亲人离得远，亲情在身边，

追梦向远方，痴情把梦圆。

依靠

作词：樊孝斌

作曲：戚健波

我的心 我知道

你是我全部的依靠

为你累 为你笑

愿意为你默默勤劳

我的梦 我知道

你是我温暖的怀抱

陪着你 慢慢熬

我从不问天荒地老

无论你的天地大与小

我的眼里只含着你的好

这一生我是你的需要

快乐就是和你一起到达目标

无论这个世界多美妙

我的手心只握住你的好

感谢你给了我一条道

幸福就是和你一起向前奔跑

注：《中国动力》大型交响工业实景演出共创作了8首以工人为题材的歌曲，在此特摘登两篇歌词，以飨读者。

本版图片均为本报记者杨登峰摄，人物专栏由本报记者李瑾 郑莉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