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点郁闷，早饭没吃两口，我就把碗推了。拿起装工具的袋子就准备上工地。

刚缴完房租，家里的钱已不多了。打电话给那位已当了包工头的同学，原打算讨要去年就已欠下的工钱。可没等我开口，同学就告诉我他的脚被扎了，现在正住院呢。您说这倒好，要钱不好意思开口了不算，这两天我还得抽空去医院看他呢。

妻子的情绪显然也不好，又在那絮絮叨叨。“就会干你那破装修活。成天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钱挣不到几个，还要不出来。我看你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身体搞垮了看将来谁照顾你……”

打开工房的门，屋子里七零八落的。我没心情管这些，拿起那套全是白色斑点的工作服，习惯性地抖搂了几下灰尘就换上了。

今天要磨墙，这活可烦人了。一会儿弄得一身的灰，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更恼人的是为了磨出效果，边磨还得边拿个200瓦的手提灯照着。本来天这么热的，再加个大灯泡烤着，一干活就汗流浃背了。磨起的灰尘又如同下雾，脸上一会儿就积了厚厚的一层，再一流汗，就流出了一道道的沟壑。蚯蚓似的。我这视力这两年下降了也是被这灯光刺的。而且这破玩意儿搞不好还出危险呢。前两天就听说一老乡磨墙时灯泡炸伤了眼睛，落下了残疾。

想这些都没用，干活吧。“生活需要坚持和忍耐”，17岁那年我就懂了。当时我刚出门在外，我还把这几个字写在了住房的墙上呢。

先得找张旧报纸叠个帽子，要不一会儿那头发上的灰尘洗起来跟和泥似的。

可能是因为昨晚走时没关灯，刚爬上板凳就发现房顶的灯泡边趴着几只小飞蛾。看来生物都有向往光明的本能啊。人如此，连昆虫也不例外。然而，这些蠢笨的家伙昨晚虽享受了一夜的光明，看来今天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冲着它们挥了挥手中的砂纸夹，想把它们吓跑。可是它们没反应。我又轻轻对着它们吹了口气，它们飞起来，落到对面的墙上。唉，一会儿还要碍我的事呢。

早晨打电话要账的同学，他的脚扎一窟窿，是因为欠了别人的材料钱不还，人家带警察去找他，他吓得跳墙逃跑时弄的。唉，人干啥都不容易啊。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手上的活已干出了一片。这时电话响了。放下砂纸夹，掏出手机，上面的灰尘都布满了。对着屏幕用力吹了吹，才看清是老婆打来的。我就又把手机塞进了口袋。等我重新拿起砂纸夹，手机又响了。这回我才接通了，放到口罩捂得严严的嘴边哼了一声。

“汪赛良，生气了？我早晨埋怨你其实是在心疼你，我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养家不容易……”

“你不是老嫌我挣不到几个钱吗?再不干怎么办?”我这么揶揄。

“没关系，咱慢慢来，咱稳稳当当的，咱再没钱也不能学你那同学……”

挂了电话，我舒心地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