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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7月29日 星期一

雨之感怀

吴建
《工人日报》(2011年07月29日 06版)

雨天读周作人的散文,发觉他对雨有特殊的感悟。在《苦雨》一文中,他写道:“那样哗啦哗啦的雨声在我的耳朵里已经不很习惯,所以时常被她惊醒,就是睡着也仿佛觉得耳边粘着面条似的东西,睡得很不痛快。”在书评《清嘉录》中,他羡慕江南把雨水当茶水,“雨落在瓦上,瀑布似的掉下来,用竹子引进大缸里,即是上好的茶水。”此外,他著有《雨天的书》,可谓一生跟雨有缘。

我虽然没有大作家那种别样的感悟,但对雨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眷念之情。

童年的日子,我最钟爱雨夜。听雨点欢快地敲打着屋上的瓦片,织成一曲美妙的乐章,而梦境往往更加醇厚甜蜜。多少个有雨或无雨的日子过去了,而今人到中年,对雨似乎又多了一份韵味。春天,霏霏细雨如烟似雾地笼罩着天空。小草吮吸着这甜美的汁液,渐渐地吐露出翠绿,娇媚的花朵也在雨丝的召唤下轻启闺门,妩媚地绽放。而炎炎夏日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则是如此让人措手不及和酣畅淋漓。烈日当空时,忽而风起云涌,天昏地暗,炸雷震耳,随即瓢泼似的大雨倾泻而下,好像一刹那要将人世间的污垢尘埃都淋浴般冲洗干净,直觉得痛快淋漓,无比惬意。欣赏连绵不断的秋雨又需要另一番闲情逸致。蒙蒙细雨中,我的眼前是故乡的农人们披着蓑,躬身在一片金黄的稻田里施肥;牧童戴着斗笠,悠然地骑在牛背上放牧,这么一幅“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田园胜景。冷冷的冬雨里,我喜欢做戴望舒笔下的那位丁香般的姑娘,撑起一柄钟爱的油纸伞,走进一条幽深的雨巷。雨很有节奏地敲打在我的伞上,像是在为我演奏一首首还未被命名的曲子。曲子很美,仿佛似曾相识,与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的梅花芳香融为一体,犹如雨中的节奏与心底的韵律合二为一的交汇。

一直奢望着能在一个“随风潜入夜”的雨夜,抛去一切繁杂的事务与虚假的应酬,手捧一本期待已久的好书坐于窗前,泡上一杯香茗,偶尔再抬头凝视一下窗台上那株正在雨雾中微笑的兰花,让书香茶香与花香氤氲成一片。“夜阑卧听惊风雨”,读书久了,我便仰卧在床上,侧耳细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淅沥的雨声最易叩开我感情的闸门,往事、未来;事业、爱情,海阔天空,酸甜苦辣,都会涌到脑际;沧海桑田,世事悠悠,个中牵萦着几许惆怅,点缀着几许寂寞,犹如窗外黑暗中的迷蒙烟雨。雨,令人在沉静中反思自己,雨的洁净,又冲洗着我们灵魂里淤积的污垢。

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让我想起李清照的《声声慢》,那“梧桐更兼细雨”的凄清黄昏。点点滴滴细雨,仿佛串起一条长长的线,连起今天和以往的岁月,间或闪出一页生活断章。当雨悄然停止的时候,那悄然而逝的光阴,也画上一个句号。

诸多的习惯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中改变,惟有对雨的眷恋是自始至终的。在雨中,我能觅到生活的乐趣,咀嚼生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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