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思】历史视野里的“多需人”
我国知名经济学家常修泽先生在其《人本体制论》中提出了“人”的三维定义:横向含全体、纵向含多代、层次含多需,在这个精确全面的“人”的定义中,常先生不仅拈出了“代际伦理”问题,而且把人的需求多元化、立体化,一定意义上说,常先生提出了隐含在物质需求前提下的人的精神、情感、审美、怀旧等情愫。
用“多需人”的概念来观察各地一窝蜂似的“古城拆迁”潮,就可以洞烛当代人的某种情感和审美能力的退化。以南京老城区的拆建为例,南京老城区的“拆”、“留”之争虽然以保护性的“留”暂告一个段落,然而这件事本身却折射了处在一个焦躁时期的国人“陋于知人心”的实质问题。
在南京大学历史学教授蒋赞初这些学者眼中,南京的老城区凝聚着六朝、南唐以至明、清、民国各代深厚、丰富的历史痕迹和信息,“是古都南京历史的一个缩影”。在著名古建筑专家郑孝燮看来,老南京以民居、园林为代表的粉墙青瓦、淡妆素裹的民间建筑,“表现出交融激荡及和而不同的建筑风格特色。”而在一些官员和开发商的眼中,除了“人民币”外,别无一物。于是,一些古建筑被拆得面目全非,“2003年,90%的南京老城就已被改造;2006年,老城的颜料坊、钓鱼台、船板巷、门东、安品街等5处历史街区纳入改造计划,涉及40多条历史街巷、10多处文物保护单位、近千座历史院落。截至2009年,南京古城传统风貌片区仅剩不到100万平方米,尚不到50平方公里老城总面积的2%。”
当然,喜好拆毁老城的不仅仅是某处某地,在近20年的拆毁古建筑狂潮中,一些地方所谓的“发展经济”,其背后其实还是畸形的政绩观在作怪,在政府业绩倚重房地产拉升的大背景下,拆毁古建筑建盖高楼,可以有合乎内在逻辑关系的解读。
从居住角度审视“多需人”,意味着,他不仅需要栖身的房屋,而且需要精神愉悦、情感交流、审美观照。“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处在历史皱褶里的金陵古城,留给人的遐思是这样的流连迷离,如果彼时没有“朱雀桥”、“乌衣巷”、“王谢堂”这些古建筑,诗人不知有何凭据去“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中国人自古有“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所以无论“移民”还是“拆迁”都很难,对乡井的深沉怀念,构成了我们民族文化心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些,不是建盖簇新而整齐的高楼,可以解决的。
有诗人认为,过度开发一个城市,会毁灭这个城市的人与城的有机联系,城市虽然齐整漂亮,看上去很美,但不是属于人的。18世纪工业文明在西欧如火如荼时,卢梭开始狙击这种文明所带来的恶果。可惜他们作为工业文明负作用的警示者,不是叫得太早,就是力量太单薄,以致被另类化、被边缘化。
居住文化从来都是附著在建筑材料的自然化和建筑物的高低错落上,而作为现代工业技术产品的房屋,以其规范化和标准化,早已将人用几何图形来分割为相互隔绝的个体。由此,可以说,不分青红皂白拆毁古建筑物而代之以现代工业化的钢筋水泥丛林,是一种建设性的破坏,更是人类自我物质化的标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