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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0年03月23日 星期一

他把自己的生日改成了3月23日——他要永远铭记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劳模写真】向天再借一百年

□本报记者 高 柱 通讯员 张杰伟 彭文晶
《工人日报》(2010年03月23日 005版)

“不管有再大的困难,再多的客观原因,也不能凑合,必须立即着手进行改进!”宋文骢(右二)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承担生产的成飞公司领导经过反复研究,也痛下决心对飞机进行修改。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梦想实现!

2009年10月1日,在首都北京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观礼台上,受邀代表中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心情激动,他不时仰头观望天空,等待那花费自己和同事毕生心血的歼-10飞机在气势恢宏的阅兵式上“盛装”亮相。他,就是大壮国威、军威的歼-10飞机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宋文骢。

79岁的宋文骢,现在仍担任成都飞机设计研究所首席专家,全国先进工作者,2007年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至今,他依然每天准时来到办公室处理事务。

当记者问他面对如此辉煌的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这位全国闻名的院士说:“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人的寿命太短、时间太少了。如果人能够活到100岁、200岁,那我还能为国家再研制几架飞机。”说完这话,宋文骢爽朗地笑了起来。

国仇家恨激发宏伟志向

1930年,宋文骢出生在山川秀美、风景如画的云南昆明。可回想自己的童年时代,他满脑子都充满“国仇家恨”的记忆。

1938年一个夏日清晨,刺耳的防空警报再一次拉响:日军飞机又来轰炸昆明。8岁的宋文骢和全家人赶紧和市民们一道躲了起来……宋文骢告诉记者:“抗日战争时,我每天都生活在空袭警报声中,每天都有人被日本飞机炸死。”他说,“当时,中国也有飞机,但我们打不过人家;中国在地面上也有高射炮,但总打不下来日本横冲直撞的飞机。日本人的飞机基本都是集群而来,像一群群马蜂,每次来都是一个编队20多架。这些飞机有时飞得很低,肆无忌惮耀武扬威,我们躲在郊外的田地里,不但能看见机身上血红的标志,有时还能看见日本飞行员的影子!”年幼的他,当时很想用个什么弹把敌人的飞机打下来。

抗美援朝战斗中,21岁的宋文骢从空军航校毕业成为一名志愿军战士。战斗中,他亲眼目睹由于飞机质量和性能等原因,我军一些英勇的飞行员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牺牲。

1954年8月,宋文骢跨入哈军工大门,成为空军工程系飞机、发动机专业的一名学员,从此与飞机设计结下不解之缘。

精益求精的“倔老头”

1986年,当歼-10工程被正式列为国家重大专项时,时年已56岁的宋文骢被推上了历史舞台的前端,被国家任命为重点型号工程——歼-10飞机总设计师。

歼-10飞机工程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它的研制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风险很大,困难很多。在歼-10的一次试飞测试中,飞机完成第一次超音速飞行后,当承担试飞任务的同志们都为成功感到高兴时,唯独宋总眉头紧锁、高兴不起来:原来在他的心里对飞行数据存有疑虑。饭后,飞机又试飞一次,宋总再看飞行数据时,终于沉不住气了。

回到所里,他立即召开了专题会议。会上,他叫同事找出当年做方案时飞机模型在风洞吹风的数据,并与现在飞机试飞的数据进行反复对比。最后,大家果真发现两组数据存在差异,但对此还是出现了不同意见。

“两组数据虽有一定差异,但重要的是并不存在安全隐患问题。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也只好这样了。”有人如此认为。

“不行!”宋总口气强硬地说,“我们给空军造的这架新机,一定不能让它留下任何遗憾。”

“那,宋总,您的意思是……”又有人问。“必须趁现在飞机还没定型,抓紧修正改进。”飞机已经成型,要再做些改进,又谈何容易!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啊!其他与会者都望着宋总,但没有一人说话。

“不管有再大的困难,再多的客观原因,也不能凑合,必须立即着手进行改进!”宋总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一时间,各种闲言、牢骚、抱怨,甚至怒气,明里暗里都冲着宋文骢而来。

“宋总顽固是顽固,但他说得有道理,你不服还不行,不改也不行呐——好,那就抓紧时间改吧。”承担生产的成飞公司领导经过反复研究,也痛下决心对飞机进行修改。

国防科工委、航空总公司支持了宋文骢的飞机改进方案。

此后,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宋文骢委托杨伟副总设计师与有关部门特别是飞机生产厂进行了十几轮的研究和协调,最终与所有的研制单位统一了认识,生产单位也拟订了新的生产方案,并创造了18个月生产6架改形飞机的佳绩。

“这个飞机好极了,比我们现在所有的飞机都高一个档次”,试飞基地的李勇副司令员在亲自驾驶过歼-10飞机后如是评价。

为国为民尽“大孝”

“你们肯定干不了的,等你们干不了的时候,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们。”早期外国专家留给宋文骢的只是一个离开的背影,但也激起了他不服输、不信邪的骨气。十年“文革”的耽误,使本来就落后的中国航空工业发展难免受到影响,而当时的研制思想更多的是仿制苏联飞机,但始终尾随其后,只会被人越落越远。

上世纪80年代初,国门的打开让人们清醒地意识到中国在歼击机方面与世界强国的巨大差距,而现代战争,对于制空权掌握的重要性越发凸显,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空军,就谈不上是一个强国,落后就要挨打。看着与强国先进战机的技术差距,宋文骢有一种时时在心的忧患。

“不等,不要,不靠!让歼-10身上流淌着中国人自己的血液!”从担任歼-10总设计师那一天起,宋文骢就暗暗下定了这个决心。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文骢所在的研究所紧靠著名的成都武侯祠,在研制歼—10的7000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一直以诸葛亮《出师表》中的这段话,激励自己“为国为民”尽“大孝”——搞了几十年的飞机研制,由于保密等原因,连他父母和兄弟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搞什么工作的!直到歼-10飞机适度解密之后,亲人们从报纸和杂志上看见关于歼-10飞机的新闻报道和照片时才“恍然大悟”。在宋文骢心里,“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1998年3月23日,这一天注定是我国航空史上具有标志性的一天,当然也是宋文骢人生中的重要一天。歼-10在这一天终于成功实现了首飞,宋文骢的生日原本是3月26日,但从这一天起,他把自己的生日改成了3月23日——他要永远记住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2003年3月10日,歼-10飞机正式交付空军,在新机交接仪式上,在热烈的掌声中,宋文骢走上了主席台,他捋捋满头白发,凑近麦克风,舒缓而深情讲道:“同志们,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呀。我算了算,我们的新机到今年已经18岁了。今天,终于可以参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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