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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0年03月16日 星期一

新生代农民工渴望融入城市,享受城市文明,和城市人一样“体面地生活”。然而,与他们的渴望相比,从制度、心理到具体措施,城市显然还没有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焦点关注】梦想·困惑·探寻

□孙瑞灼
《工人日报》(2010年03月16日 007版)

随着第一代农民工年龄的增大和逐步返回农村,新生代农民工已经陆续进入城市并成为农民工的主体。

以“80后”、“90后”为代表的新生代农民工,在1.5亿外出农民工中约占60%,人数近亿。由于成长环境、教育状况以及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在价值追求、行为方式、消费观念等诸多方面,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都有着巨大的不同。

不同的追求与梦想

和上一辈人最大的区别是,新生代农民工有着不同的追求和梦想。第一代农民工外出打工的目的,除了挣钱,一般都把最终回到农村作为自己的归宿。而新生代农民工与他们的父辈不同,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在城市出生长大,一部分是初中或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城打工,虽然户口在农村,但一般都没有种过地,不会种地、也不愿意种地,他们压根儿就没准备再回农村。

新生代农民工熟悉城市生活,向往城市生活,也渴望融入城市社会。第一代农民工认为自己就是农民,而新生代农民工则更倾向于把自己定位为工人和城市人。身份定位的不同,导致他们行为方式、消费观念也不一样。与老一代农民工的单调生活相比,新生代农民工要寻找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泡网吧、下迪厅、穿时髦服装,对攒钱并不十分看重。他们讲究的是“心随我动,率性自我”。

据2009年出版的《广东消费蓝皮书》透露,和老一辈农民工中80%~90%的人将工资送回家不同,新生代农民工中65%~70%的人,收入主要用于自己消费。

新生代农民工受过更好的教育,具备了更高的素质。他们对工作岗位比较挑剔,常常不能踏实工作。一项调查表明,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流动率是非常高的,平均每人每年换工作0.45次,而50年代出生的老一代农民工仅为0 .08次,其跳槽频率是父兄辈的近6倍。这其中,近50%的人是因为“生活、生产环境和闲暇时间不足”而跳槽,有17%的人是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个工作”或者只是“想换个环境”。

一位个体老板感慨地说:“如今招工比原来难多了!以前农民工来应聘,只要求能解决吃和住,工资五六百元就满意了;可现在来应聘的农民工不光要求工资起码800元,还对吃住条件有要求。那天一个20岁左右的农村姑娘来应聘,本来工资已经谈好了,后来又提出想去住宿地看看,当她得知自己住的地方没有空调时,扭头就走了。”

面临五大困惑

新生代农民工渴望融入城市,享受城市文明,和城市人一样“体面地生活”。然而,与他们的渴望相比,从制度、心理到具体措施,城市显然还没有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经济接纳、社会拒入”的做法,让新生代农民工面临巨大的困惑。

落户之惑——目前,许多城市在农民工融入上设置人为的障碍。有调查显示,许多省会城市都将农民工购房在60平方米之上作为落户条件之一。目前房价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这种以货币构筑的经济壁垒对普通农民工来说是难以逾越的,实际上是把他们排除在外,成为他们融入城市的一大障碍。

又如,目前不少省会城市在落户条件上,要求农民工具有高中或高中以上文化程度,不少地方要求达到大专文化程度。这对以初中毕业为主要群体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也是一大障碍。

权益之惑——农民工承担着城市最累、最苦、最脏、最险的工作,却拿着最低、最少的工资。他们与城市产业工人相比,享受不到应有的政治、经济及社会待遇,各项权益没有得到很好的落实,处于城市社会的底层。

据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2006年的调查,从收入水平看,新生代农民工的工资水平总体不高,收入在1501元~2000元之间的占16 .9%,1001元~1500元的占21.6%,701元~1000元的占26.6%,501元~700元的占23.4%。其中能准时或基本准时拿到工资的占75.3%,偶尔拖欠的占17.4%,经常被拖欠的占7.3%。在其它权益方面,以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为例,虽然我国《劳动合同法》等法律明确规定,企业要为包括农民工在内的所有职工缴纳养老和医疗等社会保险,但现实中多数的农民工游离在社会保障之外。

身份之惑——当前,进城就业的农民工已经成为产业工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作为生产主体支撑着国家的工业化,是当代中国工人阶级的主力军。

然而,由于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稳定性差、流动性强,多数企业还没有把他们当作稳定的产业工人看待,城市也并没有敞开胸怀,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市民。非城非乡的身份,让新生代农民工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就业之惑——由于没有户籍,农民工就业受限制,大多数农民工只能寻找一些城市人的“剩余”工作。为了工作,他们往往要付出比城市市民更高的代价。

更为重要的是,目前我国高端产业发展严重不足,难以吸纳较多高端人才,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即:博士生挤掉硕士生,硕士生挤压大学生,而大学生则去和农民工“争饭碗”,甚至有的大学生要求的工资比农民工还低。新生代农民工不仅要在“自己人”之间竞争岗位,还要和大学生竞争岗位,这让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更加困难。

婚姻之惑——20多岁的新生代农民工正处在婚恋的黄金年龄,但受到多种条件的限制,他们在城市很难成婚。

网络上曾流传这么一句话:新生代农民工,“媒婆”喊你回家相亲。这正是新生代农民工婚姻面临困境的写照。根据第五次人口普查资料,农民工在加工制造业从业人员中占68%,在建筑业从业人员中占80%。建筑业、加工制造业,几乎都是新生代男性农民工的就业首选。这些工作脏、累、苦,工资待遇不高,风险大,很难获得女孩的青睐,也难以获得与女孩相处的机会。而在一些玩具加工业、电子产品组装业、纺织业等,则是新生代女性农民工成群结队,同样苦于“恋爱无人”, 她们的婚恋也成了老大难问题。

探寻求解之路

人数近亿的新生代农民工,农村不愿意回去,城市又不能融入,当他们陷入困境时,对城市社会的冲击将是巨大的。因此,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成为中国经济社会面临的一项紧迫任务。

专家们认为,政府要为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镇、扎根城市提供必要的制度安排,从政策、观念和实际待遇上,给他们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让新生代农民工尽快实现市民化,让他们在城市“生根”。

首先,要深化城市管理体制改革。城市的发展已经离不开农民工,那种给农民工的进入设定众多门槛的做法,已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必须按照中央提出的对进城农民工“公平对待,合理引导,完善管理,搞好服务”的政策要求,以感恩、包容的心态对待他们,让他们成为城市真正的主人。

其次,要改革现有的社会保障制度。让农民工获得和城市居民一样的平等待遇,这一点非常重要。这就要求政府构建覆盖进城务工人员的社会保障制度,让他们享受与其他城市居民同等的社会保障权利,以逐步达到将他们市民化的目的。

第三,要切实维护农民工的权益。虽然近年来,我国不断加大对农民工权益的保护力度,特别是《劳动合同法》出台后,新生代农民工的权益保护较上一代农民工有了明显进步,但从总体来看,工资偏低,劳动权益得不到很好保障,职业病频发,大部份农民工没有养老保险,医疗、居住问题比较大等等,问题依旧相当突出。因此,有必要进一步完善对农民工保护的相关法规,出台对农民工权益保护的专门规定,并加大政府部门的执法力度。

最后,要加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没有过硬的职业技能,新生代农民工很难融入城市,并且体面地生存。根据国家统计局的调查,84%的新生代农民工认为参加技能培训对找工作有帮助。新的产业结构需要新生代农民工尽快掌握新的技术,这就要求社会和政府加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让他们提高素质和就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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